感冒虽不像伤筋动骨那般需要休养一百天,但是要真养好,也是需要下足功夫。不知道是不是单于芳身体本身就差,不过就是受了点惊吓,就承受不住病了。而且古代的医术本身就不先进,就普通的感冒就拖拖拉拉的治了一个多月。天天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喝药,现在我一看到黑浓的药汁就全身发寒。
我是一个极呆不住在的人,被关在屋里一个多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早就飞了出去。这日午后吃过午饭,趁爹爹不在家,我偷偷的拉着大姐,从后门溜了出去。
“虽然是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但感觉就是不一样。”我无比感叹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张开双臂,让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脸上。
“好了,你出来就出来,别站在路中间,小心有马车经过撞着了。”
大姐拽着我的隔离往路边走,边走还边看路上一些摊面上的小玩意。
“我们出来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会被娘发现的,所以我们只逛一会就回去。”
“我知道,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了,总得好好玩玩吧。”
大姐回头看着我,目含宠腻:“那你想去哪玩?”
我歪头靠着她肩膀上,望着天空中漂浮的小鸟风筝,欣喜的说:“不如,我们去放风筝吧!”
“风筝?!”大姐有些疑惑随后扑哧一笑:“你说的是纸鸢吧!”
随后我们两人就在街上买了两支风筝,正准备雇车去郊外的草原,却意外碰见欧阳玉锦与欧阳慧德。
“没想在这里会碰到太子和慧德公主,民女单于宜给太子公主请安。”
单于宜大方有礼的朝欧阳玉锦行礼。
“单于姑娘不必多礼,这是在宫外,不用行那些虚礼。”
“是啊大姐,太子既然是微服出巡就是不想让其它人认出来,你行礼反而是暴露了太子的身份。”
欧阳玉锦无奈且十分同意的点头:“芳儿说得对,单于大小姐也不必太过拘礼。”
“哎呦太子,你一直单于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不觉得绕口啊。”
我受不了的睇着他,看向大姐:“你都能叫我芳儿,何不也叫我大姐的闺名。大姐单名宜字,闺名珈儿,你可以叫宜珈。”
“芳儿别胡说。”
单于宜面色潮红,娇怯的垂下头,欧阳玉锦也不好意思的瞥开目光。
“你以为谁都像你,闺名谁都可以乱叫。”
欧阳慧德适时的见缝插针:“本公主觉得,你真该好好跟你姐姐学学什么叫大家闺秀。”
我不恼不怒,平静的看向她。
“公主这话说得极是,我是应该好好跟我姐学习。可是,我觉得公主比我更应该学,身为一国公主,动不动就出手打人,也并不是个好习惯。”目光一转,我坏坏一笑:“而且,我听说琳琅国的王子即将迎娶公主,只是不知道琳琅国的王子知不知道公主有这个习惯?!”
“你!”
欧阳慧德气得脸一阵发白,握紧拳头落也是不收也不是。
欧阳玉锦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不知道你们俩个是不是前世就有仇,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他看向我“我想慧德这个习惯,琳琅国的舒青王子此时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我挑挑眉,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缓缓转身便看见阳光下站着一个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袍,腰系金丝镶玉腰带,两边各垂着一块翠玉通透的圆形黄色玉佩。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的束起落于左肩,微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英挺的浓眉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仿佛深邃的大海波澜不惊,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通透明亮。
我瞪大眼几步并作跑上前,盯着他的眼睛,大叫:“你是外国人?!”
韶舒青轻挑眉,看向欧阳玉锦。
欧阳玉锦见怪不怪,无奈且摇头走上前,解释道:“舒青王子莫要见怪,她乃是天下布庄单于天的二千金单于芳。”然后又看向站在后面的大姐:“那位是她的姐姐单于宜。”
“原来如此。”韶舒青点点头,目光谦和的看着我:“天下布庄的名声在琳琅国也是如雷灌耳,今日能得见大小姐,二小姐,真是有幸。”
“舒青王子言重了,我与芳儿不过一介草民,今日能得王子圣颜,才应备感荣幸才是。”
单于宜落落大方的上前拉过发呆的单于芳,缓缓而道。
几人随意聊了一会,才得知是元妃娘娘下令让太子陪舒青王子在城里逛逛,我原本是准备与大姐出城去放风筝,如此一来就又多了三个人。
今个天气正好,太阳不毒辣,还伴着凉凉的清风,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大姐本是不喜欢放风筝,硬是被我强硬拉着相陪,可古代的风筝都是用竹子做的老大个,岂是一个人能轻易放起来,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尊贵的太子殿下和人高马大的韶舒青。
可我也不知怎么的,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想要放风筝,可真正坐在这里后,却懒懒的不想动,而旁边竟然破天荒的坐着一直跟我处处较真的欧阳慧德。
“你没事吧?”我看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问道。
她奇怪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语,继续仰头看着天空中颤颤巍巍飞不稳的风筝。
“你是在想皇上指婚的事?”
“你怎么知道?”她惊愕的看向我,随后两眼一瞪:“少在那胡说,我只是觉得天太热,不想动而已。”
我无所谓笑笑,将长袖挽起,露出纤细白女敕的胳膊。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突然要嫁给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而且毫无感情的男子,心里一定匆忙了对未来的无助和迷茫。”
欧阳慧德把玩青草梗的手一顿,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躁动。
“你会知道什么?你又能明白什么?不要说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你根本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
我看着她微红的双眼,心里有一丝难过和怜悯。在那个世界,人人都说万生皆平等,可是一个人的出身,却决定了她以后要走的路。山鸡就算披上凤凰的羽毛,也会被嘲笑出身。可是富人的世界也有数不尽的无奈,平凡人的世界,也有无尽的珍宝。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甚至还在埋怨那个完全虚假的世界。就因为出身不好我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因为出身不好,无论我怎么努力,甚至拼上自己的生命,也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来到这个世界,换上一个完全相反的人生,才慢慢发现,其实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过是追求快乐,只要心放宽,你的世界将会不同。只要我们用心去体会,领悟,感恩。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去善待你。
“你说得对,现在要面对事情的是你,我这样说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可是,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眺望远方阳光下静立在草原上的韶舒青,轻轻一笑:“其实,我觉得舒青王子也不错,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看他样子,应该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你懂什么?”欧阳慧德头深深埋于双臂间,声音沙哑:“我不喜欢他,可是因为父皇一道圣旨。所以,我不得不去服从。”她猛然抬头,看着我,双眼红肿:“也许你说得对,公主看似高高在上,可有时连个平民都不如!”
“公主!”
看着她难过伤心,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在那个世界活了整整二十五年,被父母逼着相亲也是常有的事,也许女人天生对感情就敏感。只要面对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无论再优秀的人,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风很轻,很凉。单于宜拉着纸鸢的线奔跑在绿绿的草原上,心里开心得就像草原上娇艳盛开的白色银莲花。目光不禁飘向身旁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沉。
“小心!”
欧阳玉锦惊呼眼疾手快拽住急速倒下的身体,用力一拉,伴随着淡淡的栀子香让他心神一阵激荡。
温香入怀,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纤细得让他有些惊讶。脑海里不禁冒出一句古诗,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单于定宜惊魂未定,惶恐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一阵一阵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悄悄在指尖流过,远处传来芳儿的叫唤,她才恍然回神,忙从他有些发烫的怀里退开,脸烧得通红。
用过晚饭,紫玄伺候我沐浴,青青则端着我自制的睡衣,嘴里一直叨叨的说个不停。
“紫玄姐,你可觉得大小姐今天回来后,好似特别开心啊?”
紫玄手里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我的后背,头也不抬。
“听你这么说,现在想想倒是有点,自从大小姐受伤后,她的性子就越发的沉默寡言,今个跟小姐出去了会,回来好像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小姐你说呢?”
我翻个身把玩浴桶内泡澡的花瓣,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今日在草原上放风筝的情景。
大姐是个性格十内向的人,再加之她是名门千金,喜怒哀乐从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今天大姐确实十分反常,难道……
我赫然坐起,心里是开心也是担忧。
夏季早晨的天气还是十分清爽的,我早早的便乘车来到宫里,呆在自己经常坐的凉亭中,望着池塘中满满的荷叶和偶尔冒出门的莲蓬,心里堵得死死的难受。
“这荷叶怎么惹着你了,一大清早就盯着它们泛愁?”
韩征文推着韩征信走进亭来,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玩笑之意的问。
我呶呶嘴,斜目瞥了他们一眼。
“谁泛愁了,不过是天气热,没精神罢了。”
“噢~可今个的天气似乎凉爽宜人,如此还是觉得会热?”
相处几年,韩征文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骨子里确是一个十分幽默之人,很适合做朋友。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好像变成了无话不言的闺蜜。
我受不了朝他翻白眼:“喂,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姓沙?!”
韩征文睁大眼:“姓沙?为何?”
“因为只有沙锅才喜欢将自己打破,事事问到底!”
韩征信终于再也忍不住紧绷的脸,扑哧一笑。韩征文则是愣愣的反应了好久,才理解我话中之间,也见怪不怪的看着我无奈的摇头。
“对了文大哥,我问你几件事可不可以?”
“你想问什么?”他已然坐在我身边,坦然的看着我。
我也稳身坐好,目光又看了看旁边的韩征信,脑子里又不禁冒出上次的事,心里小小一惊。
“我想问,太子有几个侧妃,是不是有孩子,然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也许我这个问题真的太有爆炸性,不仅是韩征文,就连一直冷言冷面平静自如的韩征信,也挑眉看着我,眼底的目光不言而欲。
韩征信低敛眉,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咳,你跟太子那般相熟,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亲自问太子,会比问我更清楚一些。”
我不以为然:“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嘛,我是与太子认识几年,可关于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去问。”
“那你这次问又是为何?”韩征文话里有话,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奇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因为我与太子走得近,在宫内太子又处处护着我,所以宫里早就传言我与太子相互中意。
“那你现在到底是想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我看着他,话峰一转:“反正我自然是有理由,但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转头看了看渐渐灼热的阳光,眯了眯眼:“他是太子,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以后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可不想做那些人中的一个!”
“你这话到是新鲜。”韩征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角袍,颇有兴趣的看着我:“先不论你的家世,就算是平常人家,也都想入宫为奴为婢,甚至有幸一朝为妃,从此光耀门楣。而你却不想,难不成你想嫁给平凡之人?”
“那有何不可?”我回答得理所当然:“入宫为妃是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哪能有自由可贵。以前的我也觉得钱就是一切,所以拼命的努力赚钱,可到后来才明白,人只要一死,那些钱财也都烟消云散了。”
亭中突然一片寂静,韩征文低声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我终于有些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说你,安静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你这番话说得确实委有道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无意间撞到韩征信静默目光,心没来由咯噔一下。
“奴婢碧香见过韩大公子,韩二公子,单于二小姐。”
亭外突然传出的声音让亭里的谈笑声稍稍停止。
“你不是慧德公主身边的婢女吗?”韩征文首先问道。“是公主让你过来的吗?”
碧香始终微垂着头,上前几步,声音软软但气力十足。
“回二公子的话,慧德公主是让奴婢来请单于二小姐,说有些事情想同小姐说。”
我愕然:“找我?”
“是。”
韩征信看了看碧香,又看向我:“听说慧德公主两个月后就要与舒青王子在鸾凤殿成婚,想必这次请你过去,一定是聊些体已的话,公主在宫内的朋友不多,我看你还是过去一趟为好。”
我盯着他依旧冰冷平静的脸,心想:慧德公主与我关系一向不好,宫里众人皆知,所以她突然请我过去,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他说这番话又有何目的?
“是啊,既然公主让你去,你就去看看吧。”韩征文也附言道:“现在时辰还早,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呢。”
我也只得点点头,欧阳慧德毕竟是公主,人家贴身婢女都亲自来请,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再说了上次在草原上的她,着实让我意外,也由此担心了好久。
这宫里是一个不能将自己真实感情表露出来的地方,她外表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
随碧香来到慧德的居所百香阁,屋里却没有见到欧阳慧德的身影,只有几个服侍的婢女,她们上好茶,都安静退到寝门外。
说实话在宫里陪读这几年,我还一直未进过百香阁,今个每一次进来倒也有些好奇。
寝内黄色夹杂着粉色的青纱绫挂满每处出去的门檐上,透着闺女的秀气和皇室的贵气。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华丽雅致。
四处寻望的目光赫然停住,我呆呆望着白色墙面上那画中白衣如仙俊雅如秀的男子,心里好像一阵赌的难受,好像有东西东西在慢慢被掀开。
寝门推开又合,我回头看着朝我走过来的碧香,心里突然明亮如镜。
“这就是你引我来的目的吗?”我故做平静的问,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让我看到这幅画,想让我知道什么?”
碧香噗通跪在地上,神色绝然。
“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公主就要奉旨与舒青王子完婚,奴婢实在不忍公主郁郁寡欢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芳儿小姐能帮帮公主。”
我深吸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奴婢是孤儿从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待奴婢也是情同亲人。公主从小就不得元妃娘娘的疼爱,在外人看来,她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公主,可却是自幼孤独,没有人敢亲近她。所以,公主才会用自己的娇蛮,想收此来吸引娘娘的注意,也许是这点与祁公子相同,所以在幼年时期,公主就对祁公子芳心暗许。”她说着眼泪就不禁掉落眼眶。“可后来,不知为何祁公子变了,变得少言寡语,也不再同公主玩耍,直到后来变得见到公主就像见到陌生人。”
“所以,你想让我去撮合祁蕴书与慧德公主?”
她看着我目光带着哀求:“奴婢知道芳儿小姐你与祁公子相来交好,如果你肯出面,我相信公主与祁公子还是有可能的。祁老爷与我们元妃娘娘是旧交,若是他们心心相印,我相信娘娘还是会同意的。”
我赫然站起,有些失控的撞倒身后椅子。
“碧香,我想你弄错了。我是与祁蕴书相识,但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熟识。而且,这是他的私事,我不可能去干预,也没有这个权利!”
说完便急急的想离开。
“芳儿小姐!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就算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我也希望你能帮帮公主。”
我深吸气猛得回头,看着她红肿的眼,心里一阵难受和不忍。
祁蕴书!真没想到欧阳慧德喜欢的人竟然会是他?难怪,我老是觉得欧阳慧德在祁蕴书面前表现得很特别,原来都是为引起他的注意!他们原来很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可是祁蕴书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喜欢的人是单于芳,在等的人也是单于芳,而欧阳慧德知道吗?
感情的事,别人参与不了,可我虽拥有着单于芳的身体,却没有她的灵魂,虽置身于其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