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还未大亮,就听见屋外芹香在叫门,我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正准备开门时,却见韩征信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屋内。
“你莫要开门。”他出声阻止。
“为什么?”我奇怪的看着他。
“芹香常年在我女乃女乃身边服侍,因为昨日成婚才被分配到我们房里,而今日又这么早过来,想必一定是有事。”
说完目光瞟向红帐内,在龙凤绣被与床单之间赫然放着一块洁白的丝巾。脑海里赫然想起以前看电视剧里,古代男女成婚当晚,都会在床上放一张白布,男女若是行过房事,女方为清白必然会有落红。
我惊讶捂住嘴,脸颊烧红。
韩征信从床前的墙上取下一把精致的银色宝剑,然后对着中指狠狠割了下去,鲜血如柱滚滚从伤口流出。
心知他要做什么,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快步跑到床前抓起白布接住他滴下的血。殷红的血滴在白布迅速晕染开来,我又快速把他重新铺回床上。一切整理好了,才打开门。
芹香笑嘻嘻的领着丫头们进来,有的端着盆,有的端着毛巾,还有人提着热水。
“少夫人,按照我们我们韩府的规矩,新媳妇进门,早上要赶早到祠堂给长辈敬茶。”说完又看向韩征信,眼神闪过一丝暧昧。“奴婢这长早打扰,还希望少爷少夫人见谅。”
我干笑站原地,看见收拾床铺的丫鬟将那条白布收起,然后将于芹香。脸上更加燥热。
“少夫人,我们已经准备好热水,您去沐浴更衣吧,少爷我们来服侍就好。”
我回头,看着韩征信依旧紧捂的中指,似乎还有血渗出,心中一阵愧疚。
“不用了,我既然已经嫁于你韩府,那你少爷的起居我来照顾就好。”
说完不等她们出声,我便推着韩征信往内室走。芹香是一个灵利的丫头,见到少爷少夫人如此胶好,自是欢喜,也不再多言,便打发着服侍的丫头退出房间。
我蹲下手,看着他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胸口一阵沉闷:“对不起,也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慢慢的替他包扎好,我抬头看着他平静的俊容,不禁灿笑道:“你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老天爷居然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丈夫。”
韩征信失笑:“如何好了?我做这些,不过是为省一些麻烦事而以。”
起身,伸手将散于背后的长发挽起,用桌上的玉簪固定,窗外太阳渐渐升起,明亮的朝阳透过白绫窗照在镜中女子身上,犹如度上白光,晶莹透亮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韩征信静静看着,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北苍国女子成婚的发式与婚前不同,少女时期是可以披发,可为人妇后,头发都得挽起,然而成婚后的妇人发式跟做了母亲的妇人发式又不同,刚成婚而无子者则是半挽发,如果为人母后,则头发都要尽数挽起。所以在北苍国的大街上,若是要认出此女子是否成婚,是否有孩子,一眼便能瞧得出。
我理了理有些过于长的裙摆和腰间的宫绦配玉,心想,这样过长的裙摆走路不会摔跤吗?
而韩征信依旧是安静的坐在旁边。
我转身不自信的问:“我这样穿,真的好看吗?”
他从书中抬头,眼波微动,含笑道:“成婚后的女子都是如此打扮,我并不觉有何不妥。”
我挑挑眉,推着他往屋外走:“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敬茶吧。”
祁府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院,东院毗邻韩府大门,所以是府内前厅,西院则为厨房,奴仆们居住的院落,南院风水极好,所以韩府的祠堂就设在南院,而且南院靠着山,冬暖夏凉。非常适合老人居住,所以韩老太居住之所就在南院,北院则是他们这些后辈所居住的地方。
依着紫玄先前教我的方法,先是叩拜祠堂位列的韩家先祖,然后再转到祠堂旁的偏厅给公婆长辈敬茶。在见过韩府一大家子后,又全部移到主厅吃早饭。有韩征信与韩征文那般优秀的样貌,那爹爹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虽然少语,但言语间却无不透露着几分关切,瞬间让我彷徨不定的心安定几分。可反倒是韩老太夫人,总是给人一种冰冷生人勿近的感觉,本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可谁知他对韩征文倒是暖言暖语,对韩征信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既然韩征信在他面前不得宠,那我这个孙媳妇自然也是。
进了韩府才知道,韩家居然有五兄弟。而且性格迥异,长子韩征信性格虽内敛冰冷,身体不利于行,但从小拜在江湖人称功狂的宗仙名下学武,习得一身好内功,而且,又喜好诗文,被皇上钦点为太子陪读,可谓是能文能武。
而韩征文排行老二也喜好诗书,长相俊美,性子温和,与大哥韩征信同为太子陪读。
排行老三的则是极爱练武的韩征武,其师傅则是功狂宗仙的同门师弟,另外排行老三的韩征诚,与前几个兄弟都不同,喜欢留恋于烟花柳巷,在北苍国的烟花之巷,可是颇有花名。
而韩府最小的韩征诺不过四岁,就已经会读三字经,背诵论语。其聪明程度连我这个在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也比不上。
韩府的后花园里,暖暖的春阳洒在正含苞待放的花圃里,旁边有石桌石椅,而上面正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大的是名女子穿着鹅黄长衫,外套一件淡粉色外衫,在明媚的娇阳下,显得蓬勃生气,可绣气的眉却深深扭起,似在思考着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一身浅绿色衣裳上绣着精致的老虎,圆圆的脸上一双似黑珍珠般的眼睛,得意的盯着对面的女子。
“喂,怎么样,服输了吧。”小男孩人小鬼大的说道。
我恶狠狠的盯着那张纸上有些歪歪斜斜,却还算工整的字,恨恨道:“谁认输,我不过是没想起来,你等会。”
他似乎看穿我的想法:“可不能求助大哥,二哥。”
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哀怨的看着坐在旁边观站的两人。
韩征文装作没看见继续专心的泡着他的茶,而韩征信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连头也未抬。
明明自个昨天晚上还用心看过一遍,怎么转眼就忘记得一干二净。而且这个还是曾经读书学过的《三字经》,这小学生都会背的东西,我怎么就不会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还夸下海口,若是自己输了,就给这小子当马骑一个时辰。其实自己本也不是如此爱玩之人,自打嫁进韩府连比自己大的韩征文也改口叫大嫂,可是这个韩家排行最小的韩征诺,却从未改口叫过自己。
虽然自己与韩征信有言在先尊重对方,和平相处,但无端端被一个小不点整天叫喂,也却是让人难以接受。
听说他智力超群,为了让他心服口服改口,所以,我就凭着自己高龄和社会经验,向他发起挑战。
这不战还好,一开战自己就灰溜溜的罢了阵。还好先前说的是三局两胜,如今这第二局,自己本以为也做足了功课,却不曾想,到头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回头看着他干干笑道:“那个,今天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头晕。能不能改天,我们再比好吗?”
韩征诺唇角一掀,十足的一服我不信的架势。用稚女敕的声音,说着十分欠扁的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改天。我才没那么笨,二哥说过,天下唯女子小人难养也。我这么聪明,才不会被你骗呢。”
我气结,狠狠的瞪了眼旁边被茶水呛到的韩征文。
“你这话是说得对,但谁说女子难养了,没有我们女子怎么会有你。你说女子难养,那也包括二娘,你这么说是不对的。”
一提到二娘,他绣气的眉毛就揪在一起。
其实韩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是同父同母,只有这韩家最小的韩征诺则是韩启在韩征信的娘死后续弦所生。
我坐直身子,轻咳咳两声:“比试有比试的规矩,你出题我解答,如果我出题你也解答得到,那么这次比试就算你赢。”
他也同样坐直,虽然身子刚好到桌面,但气势上却不输。十分硬气道:“那你出吧。”
我摩拳擦掌,脑子里峰回路转。笑咪咪说道:“请问,猪是怎么死的?”
“猪?”他皱起眉,好似不明白我所说的是猪是何东西。
我想了想:“就是,我们平时桌上吃的最多的肉肉,有四条腿脑袋圆圆的,而且鼻子是又粗又圆,耳朵大大的。”
尽职尽责的我还很形象的比给他看,弄得一旁服侍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偷笑。
韩征文努力想忍住笑,可却还是控制不住溢出声音,在接收到我的瞪视后,猛咳几声,笑道:“大嫂,你这猪比得真形象。”
我收回目光,不理会他话里有话。直勾勾的盯着他。
“怎么样,想出来没?”
他咬咬嘴,很诚实的说:“被屠夫杀死的。”
我伸出一手指,得意的摇头:“不不不,这个答案不对。”
一直看书的韩征信似乎也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书,端着茶静静看着。
“少夫人,我觉得诺儿少爷说得没错啊,猪不是被屠夫杀死的,那还能怎么死。”忍不住好奇的芹香问道。
我笑咪咪的盯着她,十分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一个多月的相处芹香深知我脾性,很听话的走过来,恭顺的给我揉肩。
“小姐,你就莫再卖关子了,瞧把大伙给馋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紫玄终于说话,我呶呶嘴,两掌一合:“这猪嘛,自然是笨死的。”
“笨死?!”众人愕然。
“是啊。你们想想,它除了吃就是睡,然后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的,然后就会有屠夫来杀它。你想想,如果你长得瘦瘦的,没有一点,屠夫怎么会想去杀你呢?!所以啊,他就是笨得被屠夫杀死的。”
韩征信忍俊不禁,无奈的摇头:“从不知道,你脑子里竟有这么多歪理。”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脑子里还未思考话就说了出去,四周瞬间变得安静,惊觉自己说错话,我吐吐舌头,头也不敢抬。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累了,紫玄,咱们回去屋吧。”“小姐,白天的话,你是否说得有些过了?”
我躺在浴桶中,把水中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撕开,心里有些沉闷。
“大少爷温文尔雅,自打您进府,对您可真算是体贴入微。我听芹香说韩府有个规矩,就是男子成家后,就必须学着接收韩府的生意,本身老爷有意要把生意交于大少爷打理,可少爷却说你刚进府,想多陪您一些时日。可今日您说的那句话,好像把大少爷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全都否定了。”
我番过身,看着她,心里满是愧疚。
“紫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嫁进韩府这一个多月,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可是,我的心里,住了那个人,他如果不走,我的心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因为我明白,两个若是无法真心相通,即使勉强在一起,也是折磨。”
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我:“小姐,有些时候,你真的让紫玄好佩服,对于感情如此一心一意。”
我眨眨,从浴桶中站起。
“其实这不是一心一意,而是对自己的感情负责。而我相信,他也明白。对了,我让准备参茶,送来了吗?”
她递过巾帕,又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床边。
“刚才芹香已经放在外面的桌上了。”
将衣裳穿好,我又随手将长发挽起,然后用发簪固定。
“那好,大少爷还是在书房吗?”
“嗯,从老爷那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
我点点头,然后端着茶直奔书房。
这日天气晴朗,紫玄端着泡好的茶水走到去玉风楼的路上,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她心情大好。初春的庭院晨花儿嫣然开放,散发着悠悠花香。她不自觉牵起唇角,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紫玄姐姐!”
背后传来男子呼叫,她停步回头。看着明艳阳光下,一袭白色长衫,面容俊朗的男子朝她跑过来。
她微微一笑,朝男子拂了个身道:“奴婢见过沈公子。”
那叫沈公子的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的红晕。
“我是想问阿文哥哥在不在府里,因为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他。”
紫玄习惯的从袖中掏出巾帕,轻轻的替他擦拭掉他额头的汗珠,笑容依旧:“太子召二少爷进宫去了,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沈公子张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睛分外明亮。
“啊,进宫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她收回手,又细心的替他整好有些凌乱的衣衫,目光饱含同情:“怕是府里其它人很忙而忘记了。如今紫玄不是已经告诉沈公子了么?”
他失落的低下头:“本来是打算找阿文放纸鸢的。”
“春日的天气好,要放纸鸢有的是机会。”她的语气不禁放得柔软。
“那下次,紫玄姐姐也可以陪我放吗?”
他饱含期待,望着她的目光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渴求着一件心爱的东西,明明从外表上看已是过弱冠之年。
她心里微微叹息,可心头却不禁一软:“下次若是有机会,紫玄定当陪沈少爷。”
“那太好了!”
他开心的手舞足蹈,高兴得差一点就抱起紫玄,若不是手里有茶,怕此时她已经紧紧被沈公子搂在怀里。
想到这,她的脸不禁烧红。“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瞧你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我无聊的将手中的书放下,拿起桌边的新鲜的苹果啃了一口道。
紫玄从刺绣中抬起头,目光有些无措的看着我,问:“奴婢有笑吗?小姐莫不是看错了吧。”
我挑眉,拿过她手中的绣品,看了眼上面绣得精细麒麟,调笑道:“是没笑,可就不知道这麒麟手帕是绣给谁的?”
她的脸不禁一红,粉女敕透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小姐你就莫要拿我开玩笑了,这帕子我不过绣着好玩,没有打算送给谁。”
“哦~是吗?”我再啃几口苹果,透过打开的窗棂,看着院里两株海棠花含苞待放,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这几日沈公子来韩府可是越发的勤便了,不管阿文有没有在府中,他都会来。唉,真不知道韩府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她重新拿起绣帕,认真的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沈公子智力虽有缺陷,但秉性纯良,又与二公子相交甚好,每日过府必然也是来找二公子的,小姐这番话说得好像沈公子每日过府有其它的目的似的。”
我斜斜靠在大迎枕上:“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紫玄,你干嘛这么着急着为他辩解呀?”
她恨恨瞪了我一眼,无奈道:“小姐,你莫要乱想,我不过见沈公子有些可怜,才帮他。”
“哦~原来是同情心泛滥。可我怎么觉得人家不这么想啊!”
“小姐!”紫玄怒急:“您再说下去,我可真就生气了!”
我无畏惧的耸耸肩:“没有事,你干嘛要生气?我看这个叫不打自招!啊——不要!”
我一下从榻上跳起来,连鞋子也顾不得穿,飞快的从榻上跳下,躲闪着紫玄伸过来抓痒的手。
“紫玄,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好嘛。你别再追啦!”
我提着过长的裙摆在院子里疯跑,柔柔的风吹在脸上虽然舒服,但我却无暇享受。
天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别人挠我痒痒。可我却好死不死的忘记了紫玄最了解我,现在好了,无心惹恼了她,被可怜追着满院子跑!
“小姐,小心前面!”
紫玄惊呼提醒,可却已来不及,整个人硬生生撞到,出现在院门口的韩征信,还好死不死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嘴对嘴!
我瞪大眼,心里万分哀嚎,这不是应该是偶像剧中出现的情节吗?自己是穿越了,又不是在拍偶像剧!
可嘴上实实在在的柔软和他身上独有的檀香气息,让我心像揣了个小兔子般扑通乱跳。
我张嘴想大叫,又不曾想一张嘴却把他的双唇紧含住,姿势更加暧昧!
跟着后面跟来的韩征文,不禁暧昧感叹:“哇,大嫂,你跟大哥不过才分开几个时辰,不用这么如胶似漆吧!”
韩征信倒也不忙不乱,单手用力一下将我搬坐在他腿上。我眼角瞥到暧昧大笑的韩征文和他到哪,就跟到哪里的沈家公子,沈宫群,脸一下爆红。我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他怀里,充当乌龟。
韩征信这才忍不住笑了,瞥头朝后面道:“阿文你跟宫群到外面等吧,顺便让马房准备好马车,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去。”然后又对傻站在原地的紫玄吩咐道:“你也进屋帮少夫人收拾几件衣裳,我要出府去各地寻查韩府粮仓,少夫人也一同前去。”
“出府?!”我大惊,难掩高兴。“我真的可以出去吗?”
自从嫁进韩府两个多月,我可真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妇女,其实不是我不想出去,只是碍于当家主母韩老夫人,也就是我该叫女乃女乃,她的规定。只要嫁进府的女子未经允许是不能出府。
虽然我不是那般受人管教,可自己毕竟是嫁过来,在单于府自己可以无法无天,可毕竟已为人妻,单于府在青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可别再因为我而丢面子了。
他笑着替了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如何?难道不想出去?!”
“当然不是!”我极快否认。“我们等会就走吗?那太好了,我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
“既然如此,那这次,你就随我好好出去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