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梅府大门。门上的人只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并不知道是谁来拜访,及至见傲雪下车,扶了梅玉立出来,才明白是自家大小姐回来了,忙上前迎接。
傲雪让门房到里面通知府里的人,去接冯老爹和凌霜。门房忙进去了。
这里梅玉立对甄玉焱道:“二公子可否到寒舍坐坐?”
甄玉焱心里当然想进去,但母亲吩咐过了,不能耽误太多,只得道:“多谢梅小姐美意。在下还得赶上前面的人呢。”
“那奴家就不敢再耽误二公子的正事了。二公子,多谢你救了奴家的命,还送奴家回家。这份恩德奴家一辈子都会铭刻在心的。”
“小姐客气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小姐就不要奴家奴家的称呼了。我们都‘你’‘我’相称吧。”
“二公子出身高贵,奴家怎么能跟二公子一样呢?”
“小姐这样说就见外了。小姐也是世宦之家,切不可太自谦。若小姐太过谦抑,我就不敢再跟小姐说话了。”
“二公子平易近人,那我就斗胆不客气了。”
甄玉焱见梅小姐已经改口,脸上便露出了笑容,道:“若不是今天事急,我一定会进去拜访梅先生的。”
“我父亲这些天不在家,你进去也见不到他的。他是采办,一年到头都在外地采购官家需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从没有个定准。”
“哦,那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禀过父母,再来拜访他。”
梅玉立又红了脸,略点一点头。
两人不知再说些什么。甄玉焱只得抱拳一礼,道:“梅小姐保重,在下告辞了。”说完,催了马往前去了。车夫也忙赶了车赶上去了。
梅玉立眼看着人和马远去,转过了街,再也看不到了,才回身进府。
(三)撞浊气大小姐生病赞绣工小姊妹谈心
进了家门,梅玉立才把锦垫从面上取下,交给傲雪。
“哎哟哟,大小姐回来了!我和玉节正在屋里做鞋呢,便听见下人们来通报说大小姐回来了。山上还好吧?那样清静的地方,怎么不多住些日子?”老远便听到这尖细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群仆妇丫头簇拥着一个盛装的妇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来了。
那妇人三十多岁年纪,有五六分颜色,只是脸上脂粉搽得厚了些,嘴唇涂得红了些,满头珠翠,身上穿着件大毛灰狐狸褂子,围着大貂鼠风领,富态有余,贵气不足。她正是梅府的二太太彭氏。那少女只穿着秋香色的绣花小袄,罩着粉色兔毛镶边的锻褂子,束着蝴蝶结长穗五色宫绦,显得清丽秀气。
梅玉立强忍着鼻端对异味的不适,上前对彭氏行了一礼道:“玉立给二娘请安。”彭氏略一点头,算是答礼。
管家何仁全离得远远地给梅玉立施礼道:“大小姐回来了,路上可安好?”
梅玉立从他身上闻到一丝脂粉的味道,另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特别的气味,跟彭氏身上的味道好像差不多。那种味道,让梅玉立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可她无法表露出什么,只得勉强回一礼道:“多谢何大爷挂念。家里仗着何大爷照管,辛苦了!”
何仁全答道:“我也没做什么,家里全靠二太太支应,我只是在旁边帮着一些而已。”
梅玉立点点头:“那已是很好了。这里也没什么事,您去忙吧。”
何仁全答应一声,看了彭氏一眼,退了下去。
那少女便上前给梅玉立行礼,怯生生地道:“玉节见过姐姐。”
梅玉立一把拉过梅玉节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笑道:“妹妹,你怎么还是这么胆小?姐姐又不是外人,怎么也怕成这样,说话就如蚊子一般?”
彭氏道:“玉节怎么能跟大小姐比呢?大小姐是见过世面的,我们家玉节,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本本分分地做这深闺的小姐。”
梅玉立如何听不出彭氏话里讥讽的意思,只是不好明说,暗暗叹一口气,松了梅玉节的手,道:“我走了这大半天,也乏了,先回屋去歇歇了。妹妹,二娘,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失陪了。”说完便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看着梅玉立的背影,彭氏往地上啐一口道:“自以为多了不起,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我这个长辈还在这里,她先就离开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梅玉节低声道:“娘,姐姐本来想和我们亲热来着,是您先说话伤人,她才这样的……”
“放屁!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却净帮着外人说话?我通共只生了你一个,你再这样,你说,我以后还能指靠谁?”
梅玉节忙低了头,不敢再说话,跟了彭氏怏怏地回了屋。
梅玉立回到自己闺房,屋子里早被女乃娘王嬷嬷安排妥当,暖融融的,且干净整齐。
王嬷嬷站在门口对梅玉立道:“大小姐,老爷让人送信来说,晚上就到家了。大小姐回来了,正好预备着接老爷。”
梅玉立问:“二太太和二小姐没预备吗?怎么好似我回来才能预备一样?”
王嬷嬷道:“二太太和二小姐也预备了的,只是老爷最喜欢大小姐,你安排的事情最合老爷的心,老爷才喜欢。”
梅玉立沉默了一下,道:“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成了。本来那一房就把我们看成眼中钉,再这么说,不是平白给人添恨吗?”
王嬷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小姐,你是我女乃大的,在这府里,谁心里想些什么,没有我不知道的。那房里,除了二小姐还小,还不知道事,别的也都不说了。那何管家也是跟那一房同一个鼻孔里出气。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再这样不管家里的事,只怕这家里都被别人霸占完了,到时你出嫁时只怕什么东西也没有呢。老爷常年在外,这家里也就是跟客栈差不多,你自己不当心,谁会管你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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