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一听这事，便大约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书上也写有这事，只是时间长了，只粗略记得一个大概。但她也不能不表现出一点点好奇心来，道：“这赵姨娘怎么跟小丫头闹起来了？”
惜春道：“这个赵姨娘啊，仗着自己生了一位公子一位小姐，便趾高气扬起来，平日里为人也不大稳重，最爱争一口闲气，也不论跟什么人，都要占个上风才算。今儿个偏偏遇到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岁，只怕更难看的还在后面呢。”
妙玉当然知道赵姨娘没讨了好去，只是这时候也不能说破，因笑道：“府里闹成这样，也没个人来管管？老太太就没托付人？”
惜春哼一声：“我们东府的珍大嫂子能有什么作为？老太太倒是托付了她，只可惜她自己东府的事都管不好，又如何管得好这边府里的事呢。我也早听说了，这些天府里没人，大大小小的事可是出了不少，等老太太和太太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妙玉不禁好奇：“出了一些什么事？不就是太太屋里的玫瑰露不见了，说是柳家五儿偷的，闹了一场，后来由宝玉承认了那件事吗？还有茯苓霜的事，对不对？”
“这算什么？这都是因为事情闹得大，由二哥哥承认了大家也才知道。还有好几件，事情比这两个大得多，只是还没头绪，也不敢将事情嚷出来，所以大家不知道罢了。这些天，那凤辣子和平姑娘可是头疼得紧呢。”
妙玉不禁便笑：“你不是要静心修行吗？怎么也关心起这府里这些事来了？消息倒也灵通！”
惜春也笑：“修行归修行。♀这府里的事情，我也不能不关心着。好歹我也在这府里吃住着，我不管事并不是说我就不去了解这些事。再说，我不去打听。自有这屋里的丫头们从别处听来，也没有我不知道的。”
“这些天的事情，琏二女乃女乃何用头疼？反正她是静养在家的，又不用管事。”
“这些事情，目前并没有发作。等老太太和太太回来了，琏二嫂子再怎么也得出来理事了，那时候再来查询，只怕更是难了，所以未雨绸缪，她便是不能出来。也得让平儿暗中打听着。”
“你倒是说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情，这么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
惜春一笑，看一眼妙玉，道：“你是出家人，也对这红尘事感兴趣？”
妙玉撇一撇嘴：“你愿说就说，不说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偶尔好奇罢了。好歹也都是在这园子里，总也有香火之情，关心关心也是情理之中。”
惜春这才道：“一件是太太屋里的箱子被人开了，丢了不少的金银。还有一件是老太太屋里的珐琅肚子大了，问她死活不说是哪个人的。再就是有人在那边空出的天女庙里发现了扎了针的两个布偶人儿，上面写的是琏二嫂子和宝玉哥哥的生辰八字。这算是大事。还有几件小事，不提也罢了。”
妙玉想了想，道：“太太屋里的丫头本就不少。太太走时想来也专门委托了人看管的，怎么会被盗了呢？只怕是家贼吧。”
惜春点头道：“其实这件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除了太太屋里的人，还有谁知道太太的东西在哪里呢。”
妙玉笑道：“我倒不知道呢，你给我说说吧。”
“还有谁？不过就是太太屋里的彩云和彩霞两个。”
“哦……”妙玉点头。心里有些明白，因为书上提过彩云和彩霞两个人。也提到两个人都跟贾环有些关系。
“两个人都被赵姨娘拉拢了。这几年环三爷也大了，成天跟这几个丫头厮混，跟这两个丫头都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这些天太太不在家，那边屋里就是他们娘儿俩的天下，如今这太太屋里出了贼，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是谁指使的，但都看在三姐姐的份上，不好明说。三姐姐如今也是哑巴吃黄连，心里苦着呢。如今这府上明着是珍大女乃女乃在管事，她又不好出头管事，对这件事情，她不好提出来，提出来也只是给自己脸上抹黑，本身太太也都因为从前赵姨娘的一些不安分有些隔阂，如果让太太知道了这样的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也只能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罢了。遇上这样的亲娘和亲兄弟，她也只有叹命苦了。”
“太太回来了，终久是要知道的，那时候三小姐最终也免不了被连累。”
“那也不一定。三姐姐的为人大家也都知道，也都想着不伤她的体面，一来彩云彩霞自己是不会说的，二来玉钏儿那里，虽然知道了，但心里为着太太逼死她姐姐金钏儿的事情多少有些怨恨，虽然报告给了大女乃女乃她们，月兑了自己的责任，但真正太太回来了，她也不会说的。你想啊，太太屋里的东西，积年的存下的，箱笼都放了一屋子，除了一些特别贵重的东西还记得住，哪里记得清楚还有些什么呢。别人不提，她只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屋子少了些什么。”
“大女乃女乃是太太的亲媳妇，难道她就不会说出来？”
“且不说珠大嫂子本就是一个活菩萨，从不愿得罪一个人伤害一个人，再者大嫂子最同情的就是三姐姐，常常为三姐姐叹息，说三姐姐若不是庶出，依她的才干，只怕比大姐姐还有出息呢。所以她为了三姐姐，也不会对太太说的。”
“别的人也不说吗？”
“别的人谁会说呢？一来近不了太太的身，二来谁也不会做这得罪人的事情。连宝玉哥哥也会为了三姐姐情愿自己顶罪的，别的人就更不会平白地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要知道老太太也以三姐姐为骄傲的，你看家里来了贵重的客人，老太太也都只是让林姐姐、宝姐姐和三姐姐去，我和二姐姐都没这个荣耀呢。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也只会把事情按下来的。”
“呵呵，看来你这个三姐姐的影响力挺大的。不错，我也欣赏她。她既美丽又大方，既能干又谨慎，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正说着话，入画笑嘻嘻地回来了。
惜春一看，便知道事情定然很有趣，便微笑道：“看你捡了宝的样子！说说，事情怎么样了？”
入画笑道：“那个赵姨女乃女乃也太不知道自重身份了。就为了芳官弄了包茉莉粉当做蔷薇硝给了环三爷，她就说芳官她们没把环三爷看在眼里，不服气，非要去争个长短，打了芳官两个耳刮子。芳官虽然不敢直跟她打，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跟赵姨女乃女乃对骂，说的话也甚是难听。另外几个相好的姐妹也都不服气，一起跑来跟赵姨女乃女乃打在一处。倒好热闹！”
惜春笑道：“你们都看热闹去了，就不知道拉一拉？”
“我去时正是她们闹得最凶的时候，几个人裹在一处呢。我看宝二爷屋里只有花大姐姐在拉，别的人也都在旁看热闹呢。何用我去多事！也不知道是谁将珍大女乃女乃、珠大女乃女乃和三姑娘叫来了，这才算罢了。大家也都不好说什么，只将赵姨女乃女乃劝走了。芳官和那几官倒委屈得紧，哭得死去活来的，还是袭人姐姐她们一起劝着才好些。”
妙玉笑道：“这些小丫头子也太张狂了一些，连赵姨女乃女乃也敢顶撞胡闹，不怕老太太和太太回来治她们的罪？”
惜春笑道：“她们怎么可能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这些事情呢。还不赶快悄悄地，平白地又让老太太和太太看笑话罢了。”
“那个什么珐琅怀孕的事情，只怕瞒不过老太太吧。”
“那也不用瞒，还能有谁呢？她死活不说，也就是在等老太太回来，直接跟老太太说。这种脏事，我们也不用提它，以后自然就知道结果了。”
“嗯。”妙玉点头，“我知道你最恨这种偷鸡模狗的事情。不提也罢。那个布偶人儿的事情，我心里倒有个计较。”
惜春看一看妙玉，会意一笑：“其实不仅是你，我们大约也都知道。前儿个琏二嫂子和宝玉哥哥中邪生病的事，想来也就跟这件事有关。在这府里，最恨琏二嫂子和宝玉哥哥的，又会是谁呢？他们两个死了，谁又会最有好处呢？这不用说，谁都知道的。只是这种事情，本就是歪门邪道，巫蛊之事，朝廷里是最深恶痛绝的，律法上对这种事情的惩治也是最严厉的，嚷嚷出来就是大事，被外人知道，不仅于家族名声有碍，更是会影响两府的前程。所以这件事情，大约也只能按下，还不能让老太太知道，平白地让她生气。最多让太太知道知道，心里防备着便是。”
“说了半天，府里这些所谓的大事，也都是不能言讲的，也都是不能让外道的，也是不能解决的。这种事，还说得上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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