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一盏长平宫灯静静燃着,鲛绡裁成的纱罩把灯光笼得格外柔和。一只手从里面将床帐揭开,叶孤城披着一件月白绞纱长袍,头发垂散在身后,从床内下来。
床榻上一片凌乱不堪,沾满大片干涸的汗渍与血迹,欢|爱后的味道异常浓郁,但所幸香炉里的寒松香渐渐将它们掩盖下去。叶孤城沉默的做到桌旁,茶壶里的茶水早已冰凉。宫九并不在屋里,叶孤城既庆幸又失落,即使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但并不意味着他知道该怎样和宫九相处,他一个人孤独的太久太久……
“如愿了?”王怜花看着一身水气方才梳洗完毕的宫九揶揄道。
宫九的精神显然极好,穿着件长颈扣领白衫,松松挽着发,寒玉般的面容泛出淡淡的晕红,眉舒目展,双眉掠作两道斜飞的弧度,唇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淡笑,已是极难得轻松的神态。
王怜花似真似假的感慨道,“如今我到是越发可怜叶城主了。”
宫九嗤笑一声,“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这笔生意你不亏。”
王怜花笑道,“如今还做不得准,端看陆小凤的本事如何了。”
宫九道:“不若我们再赌一局?输的人要为赢得人做一件事。”
王怜花莞尔,“赌什么?”
宫九道,“就赌陆小凤能不能抓到绣花大盗!我赌他能!”
王怜花哈哈大笑,“九公子好生狡猾,你我既然所见略同,这赌可怎麽打下去?”
宫九认真道,“我本以为你一定会赌他不能。”
王怜花抚掌笑道,“只因我委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自己办不到的!我也不必自找麻烦。♀”
宫九道,“自信是一件好事,但自傲的人却往往输得很惨。”
王怜花眨眨眼,“所以在下情愿只拿实实在在已经得到的好处。一笔意外之财,多少也算是个惊喜不是吗?”
宫九道,“我以为你本不该缺银子,青衣楼和珠光宝气阁已经足够富有。”
王怜花嗔道,“是不缺,但也总不会嫌多。毕竟我做的不是无本买卖,总也会有赔钱的时候。”
宫九道,“你不是很会赚钱?”
王怜花诚实的点点头,“一般会赚钱的人更会花钱,因为钱对于我来说早已成为账本上的数字,再没有任何意义,越难赚的银子反而会有更大的乐趣。”
宫九道,“那如果我给你一千万两你会不会帮叶孤城?”
王怜花哈哈笑道,“如果我给九公子一千万两九公子会不会把命卖给我?”
宫九冷笑道“这不一样!”
“一样!”王怜花一双灿烂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道道,“因为叶孤城想要,以!身!殉!道!”
宫九的瞳孔骤然紧缩,铁青着一张脸死死盯着王怜花灿若春花的笑靥,紧握的手青筋毕露,隐约可见一丝颤抖,半遮半掩在欣长的衣袖里。人想活不容易,但想死确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宫九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王怜花的心情畅快无比,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在人最快活的时候找出他们的弱点,给予他人沉重的打击。他是个恶魔,他从不否认,所以他也更加明白,生命比之许多东西并不值得一提。也许正如朱七七所说,这世间还有许多更加值得珍惜的感情,而他的感情,他一定会死死的攥在手心里!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花满楼在喝酒,他本不是个贪杯的人,所以酒量也并不很好。一壶酒很快见底,头脑也开始发沉。
陆小凤去找薛冰了,一个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的姑娘,而如今薛姑娘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就如当初的上官飞燕,默默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身体早已冰凉。陆小凤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张,他的感情总比他自以为的要来的深得多,一份迟来的深情让人不得不惆怅感慨。
世事无常!他再次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越发想念那个小小的人儿。
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他的身边,一双温暖的臂膀自他身后紧紧的拥住他,一个炙热的吻轻轻柔柔的落在他的脖子后面,一颤,仿佛有人悠悠的叹息出声,“七童……”
花满楼醒来时,陆小凤和金九龄已经走了。他很担心,无论多坚强的人,若是受到他这种可怕的压力,都会发疯,而陆小凤很大概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所以花满楼的琴声也充满了这种忧思,沉重的,无奈的,纷纷扰扰纠缠不休。
“花公子今日的琴声似乎格外忧愁。”南王世子轻声问道,他本就很钦佩花满楼,很少有人能活的像他那样快乐、坦荡。就像一个许久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见到温暖美好的东西总想出来晒一晒。
花满楼歉然的露出浅浅的微笑,“只是在担心一个朋友。”
南王世子道,“是陆小凤?”
花满楼点点头,“他喜欢的姑娘可能遭遇了不测,这对他来说是再痛苦不过的事情了,他本不愿连累任何人。”
南王世子道,“可他也经常连累朋友。”
花满楼摇摇头,“这不一样。毕竟人都会有私心的,希望自所爱的人幸福就好。”
南王世子怅然道,“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也许……真的那麽重要吗?”
后面的话花满楼并没有听清,或许南王世子本也不需要说给别人知道,侯门深院间总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只需要深深的埋葬仅此而已。更何况花满楼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也不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
很快南王世子便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他狭促的笑道,“听花公子的语气,似乎已有了所爱之人?”
花满楼淡淡的笑起来,满足的回答道,“有!”
南王世子感慨道,“那他一定是位美丽善良而又纯洁的好姑娘。”
花满楼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可他从来不会对我说谎,我喜欢诚实的人。”
南王世子笑道,“如果有机会在下倒是想见识一下花公子的佳人。”
花满楼但笑不语只是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锦囊,火红的流苏摇曳,一缕幽香淡淡消散在风中。
这并不是一道繁华热闹的街面,反而有些偏僻,此时正值晌午行人寥寥无几。叶孤城缓步走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他本不应该走到这里来,但是……
几道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从他的身后扑向他的胸膛刺得又急又狠,剑光闪动,如花雨缤纷,灵动轻巧刹那间已攻出七招。叶孤城身形宛若行云流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回身,抬手,剑鞘狠狠的打在来人的胳膊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闷“哼”一声,无力的垂着双手,恶狠狠的瞪着他。
“你们是……峨嵋剑派的?”叶孤城冷声问道。
其中一女子激动的说道:“是又如何!西门吹雪!你杀了我们师傅和师兄,我们和你拼命!”
叶孤城皱了皱眉,“我不是西门吹雪。”
“不可能!”那女子红着脸反驳“白衣长剑,这般的气势,怎会不是………”
“我乃叶孤城。”不耐烦再做纠缠,叶孤城转身径直离开。
那女子犹自不甘的跺着脚要追上去,却被同伴拉住了身子。这个女人很漂亮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说话也细声细气,“秀雪,我们可能真的认错了。西门吹雪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承认。”
石秀雪咬咬牙颇是有些不甘心,“二师姐!难得等到西门吹雪从万梅山庄出来,他一年只出门四次!我就不信,合我峨眉之力剿灭不了他!”
孙秀青苦涩低下头,她没法告诉石秀雪如今的峨眉剑派并不会真的再为他们的师傅独孤一鹤尽心尽力而去得罪西门吹雪。他们的师傅早已成为昨日黄花,峨眉的耻辱。而他们自己也已经岌岌可危,他们的好名声本就建立在独孤一鹤的强大上,而如今他们在没有了再任性的权利,每个人都会用挑剔嘲讽的眼神来审视她们。
也许再过不久,连峨眉都没有了她们的容身之处,到那个时候有何谈什么复仇?她们毕竟只是女人,无父无母,即使有了武功,也是漂泊的浮萍,前途渺茫。
孙秀青再次看向那条隐约即将消失的白色身影,抿紧了唇,眼中徒然迸发出明亮的光芒。叶孤城,白云城主叶孤城。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孙秀青握着剑的手重新有了力量,收剑入鞘。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她从来都是一个聪明的姑娘,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她也总是比其他人过的要好。而拐角处,一双眼睛眼睛正怨毒的盯着她,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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