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西门吹雪却仍盘腿坐在床上打坐,长剑横放在膝头,看似平静其实心事重重。只差一步,陆小凤就险些命丧黄泉!而更令他心惊的是这份恰到好处的算计。不早,不晚,所有的事情,一环扣一环,无比巧合,天衣无缝。像颗棋子一样被别人随意摆弄,这滋味显然并不好受。
先是军饷莫名其妙的失窃,再是先帝突然驾崩,再到定北王登基,诸侯王举事……管中窥豹,这其中若有似无的联系足以让人胆战心惊。若当真有人谋算至此……西门吹雪猛然睁开眼,微微皱起眉。那王怜花又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将他们困在岛上又有什么企图?
人的缘分就是那麽奇妙,合眼缘的一见如故,不合眼缘的相看两相厌。西门吹雪不喜欢王怜花,大概是因为天生禀性就全然不同。西门吹雪只杀该杀之人,不喜欢阴谋诡计,更讨厌背叛,他有自己的道,执着而坚定,很纯粹。而王怜花恰恰相反,他既不是个完全的坏人也不是个完全的好人,说话真真假假,亦正亦邪,最爱耍阴谋诡计,却又让人防不胜防。
西门吹雪思来想去他们唯一的作用大概也只剩下做替罪羊!他冷笑着想,尤其是陆小凤,身家背景不详,好酒好赌还,每年的开销都至少在五万两以上,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即使是西门吹雪也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把柄了,焉有不抓之理?
西门吹雪心头一阵焦躁,手指触及剑身的刹那,分明心底有什么东西瞬间涌出,满满攫住了整个身心。
突听窗外有风声掠过──那绝不是自然的风声。剑就在手上。他一反手,已握住了剑柄,反应又快又灵敏。
“叭嗒”窗户才打开一条窄窄的缝,一道剑光,如惊虹掣,将将停在那里,两根手指竟赫然夹住剑锋!没有人能形容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
西门吹雪人也已落在窗边。他的剑并没有再使出力量来,只是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狼狈的从窗缝里钻进来,傻笑道:“原来你还没睡啊,哈哈,哈哈……”
西门吹雪的剑抵在他的胸膛,陆小凤恍惚间似乎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尖锐,西门吹雪冷冷道:“你若想死,我成全你。”
陆小凤举起双手老老实实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一低头,小心翼翼地将身子向后移了两分。
西门吹雪突然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陆小凤眼睛一亮,凑到他跟前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那个,不知这床西门庄主可还睡得惯?”
西门吹雪微微眯起眼,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尚可。”
陆小凤不死心道:“其实吧,这个床我上午已经睡过了…………”
西门吹雪的目光意味深长,嘴上只轻飘飘的应了声,“哦。”
陆小凤迫切道:“那多不好意思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高床软枕,几乎要冒出绿光了,万分渴求。
西门吹雪面不改色的坐回到床上,手停在腰间,顿住,眼底带着笑意缓缓道:“我要休息了。”
“哦。”陆小凤拉长了音,脚步却动也不动。西门吹雪也瞧着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淡淡的,却如春回大地一下子生动起来。
陆小凤瞧直了眼,大着胆子涎着脸道:“不知西门庄主可否行行好,也赏在下一席之地,这外面委实冷得很,我也想睡个踏实觉。”
西门吹雪扬眉,朦胧灯火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似乎也流淌着一丝柔和。他不语,抱着剑和衣躺在里面,只留给陆小凤一个坚实的背影。
陆小凤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溜边躺在床沿上,才发现手脚居然激动的微微发抖。太,太丢脸了,陆小凤无声的哀嚎,手搭在眼睛上。眼角的余光透过指缝偷眼瞧向西门吹雪的背影,心中无比安稳,很快便睡了过去。
楼上,一片寂静,烛火已熄。
王怜花躺在最里面,花满楼睡在他身边,身子僵直紧紧贴着床沿以避免碰到他的伤口。王怜花眨眨眼,在黑暗里盯着花满楼的侧脸微笑。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缠住他的手臂。
花满楼警醒的睁开眼,忙问道:“怎麽了?”
王怜花道:“有点口渴,吵醒你了?”
花满楼摇摇头,起身下地,穿好衣裳为王怜花掖好被角,柔声道“我下楼去给你烧热的。”
王怜花迟疑道:“凉的就好。”
花满楼微笑:“听话,乖孩子。”
王怜花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喜滋滋的低声道:“头一次有人这样夸我。”
花满楼心中一酸,笑道:“那我以后天天夸你,夸到你厌烦。”
王怜花笑着目送他离开,直到脚步声消失,转而从鬓发里模索出一个又短又细的管子,悄悄
的藏进袖子里。
现在,是黄昏。
这里是原本是个很热闹的城市,此时街道上虽然依旧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老人的,抱着婴儿的……可他们大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满脸愁容,或蹲坐在角落里,或茫然的的走在街道上,惶惶然不可终日,手中端着一个破碗,柱着一根随手折来得树枝。他们大多赶了太多的路,脚上的破草鞋已经磨破了不少洞,灰扑扑,脏兮兮,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这里是江州,宜州和并州已经是战火纷飞,打的又急又狠,大量的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避战乱,来不及逃掉的青壮已经被强招入伍,死生尤命。
所以当一辆虽然算不得豪华但整洁干净的马车驶过来的时候,还是分外吸引人。甚至已经有不少难民悄悄地围过去。
赶车的是个黑衣劲装的魁梧大汉,长得浓眉大眼,配着赤红的面膛,雄赳赳,气昂昂,却无半分畏缩之态,隐隐还透出一分狠辣。见状,冷笑一声,手中的长鞭“啪啪——”地甩出去,响起一片哀嚎。再无人敢阻拦,都怔怔的缩在一边瞧着马车急驰而去,看方向却去是打得最激烈的霸水。
宫九坐在马车里,对面是叶孤城。与马车朴素的外表截然相反,马车里面设备豪华,一连奔波数日宫九的生活起居都在里面,他最厌恶别人用过睡过喝过的碗筷床铺酒杯。
叶孤城浅浅的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感叹道“谁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到霸水来。”霸水并属宜州,是胶西王的封地。“所以,你决定了?居然会是胶西王。”按理策反赵王,魏王,秦王才是更好的选择。
宫九目光微闪笑道:“出其不意,兵行险招。若是胶西王都降了,那三个老鬼还有胆子硬撑不成?”
“一石三鸟?”叶孤城笑起来,“到也好。”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宫九低垂着头:“那批军饷虽然足够太平王府支撑一段日子,但若
是不能尽快结束这场仗,终究是个隐患。”
“所以,你‘请’了花满楼去岛上做客?”叶孤城露出一丝不赞同,“花家,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并不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宫九笑道:“原本也没指望他们出力,只是以防万一,除了花家还有谁能够在短时间里调集更多的粮草,军备?”花家富甲天下,这并不只是一句空话,说说而已。他的商铺遍布天下,且涉及众多行当,通吃黑白两道简直算得上是江南的土皇帝。他这土皇帝想要继续当的好,当得稳也要出些利息不是?宫九觉得理所当然,想来花家也不是全然不乐意的。
“若是他们是再不听话……”宫九微微眯起眼,冷笑:“那里总有人可以料理他们。”
叶孤城蹙起眉,不语。
宫九瞧着他的脸色,叹息:“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的。”
叶孤城面色稍缓。
宫九不动声色的转开话题:“也不知道元儿怎麽样了?这个时候若是还在睡,晚上又该走困了。”
“冯妈妈会照顾好他的。”叶孤城神色温柔起来,露出笑容:“元儿很喜欢听冯妈妈读书,不拘什么只要都给他听就不容易犯困。”
“真的?”宫九兴致勃勃笑道:“莫不是以后要考状元?那可不行,我还想让他长成一个像你一样的剑客呢。嗯,以后应该让冯妈多帮他多练剑。”
“他才多大……”叶孤城失笑,“急什么?”
宫九专注的凝视着他,笑道:“不急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一起教他。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叶孤城漆黑的眸底沉出墨色的的渊潭一点一滴地现出,点点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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