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把马车驶进大院,负责安济坊日常事务的老刘头迎了上来,跟林源一起将药材搬入仓库。苏苏则跑到毛大叔那,帮忙派粥。
林源卸完药材,就跑去帮苏苏的忙,兄妹俩一顿忙活,等停下来以至未时,排队领粥的人没几个了,粥锅也见底了。
苏苏擦了把头上的汗,努力刮着锅底,今天的粥煮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苏苏接过最后一人的碗,盛了厚厚的一碗给她,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头发蓬松杂乱,好似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脸上厚厚的一层污垢,掩盖住了她原本清新秀丽的容貌。
苏苏心细观察力强,见这名女子的指甲里虽然很脏,但皮肤却一点也不粗糙,手上也没有老茧,不像是穷苦出身的女子。
苏苏怔了一下,随即想到,家境富裕的人谁愿意来这里丢人现眼,厚着脸皮讨要一口吃的。想必,这位女子是家道中落,逼于无奈才沦落至此。
想到这里,苏苏心软,从手旁的食盒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中午她和大哥没吃完的卤菜,没有多言,苏苏冲女子甜甜的一笑,递了过去,示意她收下。
女子愕然回望苏苏,见她眼神清澈,里面没有一丝杂念,会心一笑,接过了油纸包。女子走到门口的槐树下,慢慢吃将起来,虽然月复中饥肠辘辘,但却细嚼慢咽很有吃相。
一旁的林源见苏苏望着她出神,戏言道:“怎么啦?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也沦落到这地步,垂影自怜?”
怎么说话的?有这样诅咒自己妹子的大哥嘛!!
苏苏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自信地说道:“我才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我有私房钱!”苏苏可没有说谎,前几年的日子太过清贫,为了家里的柴米油盐醋,她操了不少心,所以家里富裕后,苏苏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存钱,她的储蓄罐已经存满了好几只,准备过段时间就把铜板换成银子。
苏苏意气风发的样子引发林源的强烈不满,习惯性地伸手一顿蹂躏,苏苏的小脸立刻惨遭毒手,神清气爽顿时变得抱头鼠窜,由此林源心情大为好转!
小样,跟我比存的私房钱,你大哥我连宅子都弄好一个了!想到这里,林源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还没告诉小妹这件事呢!嗯,得找个机会化身为岳大哥,带她去一趟认认地方,不然万一有什么事,小妹都不知道去哪避难。
兄妹俩边闹边收拾粥摊,其乐融融。这时,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向安济坊,停住后,下来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头戴方巾,长相精明,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
苏苏见到他,迎了上去,甜甜地打着招呼:“吴员外,你怎么过来了?”
苏苏口中的吴员外正是黄溏县十大富绅之一,家中经营绸缎庄,垄断着黄溏县的丝绸生意。他为人乐善好施,慷慨大方,安济坊的建立得到了他的鼎力相助。
“今天是派粥的日子,我正好途径此地,就过来看下。”吴员外三十来岁,长方脸,眼睛不大,透着精明能干。他早年家道中落,由一个富家子沦为一名不值的穷小子,等到婚配时,又被岳家嫌弃,毁了婚事。他一怒之下,豁了出去,在大多数人还不敢出海拼搏捞金的时候,义无返顾地跟人出海跑船。他眼光独到,胆大心细,两趟下来赚得盆满钵满,短短几年间一举成为黄溏县的十大富绅之一。
可能受他过往经历的影响,他尤为同情弱者,所以他是富绅中做善事最积极的一个,不光捐钱捐物,还时常跑来安济坊关心下,看缺什么好及时补上,可谓尽心尽力,是个真心实意做善事的人,博得了苏苏对他的好感和敬佩。
吴员外回头吩咐车夫在外等候,自己准备入安济坊看一下,眼光掠过槐树下,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紧蹙起。
槐树下的女子察觉到周围的异常,警惕的抬头观望,与吴员外的眼神意外相交,顿时神情大变,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吴员外见此,立马追了上去,留□旁一脸茫然的苏苏。
搞什么?两人认识吗?
“小妹!回神兮!~”林源见小妹望得出了神,伸手在她眼前一阵晃悠,口中不着调地扯道:“不要看吴员外了,他太老了,不适合你!”
啥?什么啊!居然说自己思春,想嫁给吴员外?大哥太过分了!
“大哥!”苏苏皱着好看的眉头,回头望着越来越不正经的大哥,说道:“吴员外虽然老,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好朋友阿牛哥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林源被呛的语塞,苏苏所言属实,大楚规定男子十六,女子十五即可婚配,像林源这样十九岁的人还没有定亲,实属大龄剩男。以前家境不好,找不到老婆也说得过去,现在他好歹也是个药铺老板,再不谈婚论嫁,日子久了,流言蜚语自会产生,什么眼光挑剔啦,性取向有问题啦,等等,诸如此类。
林源斜了苏苏一眼,见她笑得桃花灿烂,一副得了便宜沾沾自喜的样子,觉得以前真是看走了眼,怎么会觉得小妹胆小懦弱没主见来着。其实,自己早该知道了不是,就在小妹义无返顾地扑向自己,以身挡剑的那一刻……
想到这里,林源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温柔地模着小妹的脑袋,溺爱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回家做饭来不及了,我们去街上吃吧。南门大街开了家西域风味的酒楼,听说味道很不错。”
林源化身为岳光的时候,曾经跟小妹一起在京城吃过西域菜,知道小妹特别喜欢那里的烤羊肉。这次听说黄溏县也开了一间,第一反应就是带小妹过去尝尝。
果然,苏苏一听,没有小气吧啦地想着回家吃饭省钱,难得大方地应道:“好啊好啊!”
林源驾着马车,带着苏苏到了南门大街,停在一间新开的酒楼门口。黑底金色招牌大方得体,两旁挂着大红灯笼增添喜色,酒楼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远在几百米外就能闻到孜然浓郁而特别的香味,引来了无数好奇尝鲜的人,所以酒楼开张没多久,却已然门庭若市,生意爆好。
酒楼的大堂中间别出心裁的开辟了一块高台,上面有穿着性感暴露千娇百媚的舞娘表演。老板据说是西域人,所以他的台柱子是几个黄发碧眼的番邦女子,这种人在京城很是常见,苏苏和林源就在鸿运楼见过,但在小县城黄溏县还是第一次有,所以很受富人们的青睐。
吃着异域风情的烤牛羊,喝着香醇纯正的马女乃酒,眼前是身穿低胸薄纱紧身胡服露着小蛮腰的番邦女子,搔首弄姿跳着别出心裁与众不同的舞姿,这不同寻常的视觉听觉味觉,让人耳目一新。
苏苏刚进门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看台上衣着暴露的女子,差点夺门而出,林源一把拉着她,大大方方走到靠窗的桌子,坐下来,淡定地说道:“人家跳舞的人都没不好意思,你一个来吃饭消费的,跑什么跑?”
苏苏一想,也是啊!花钱的就是大爷,哪有让大爷跑的理?
林源点了一盘烤肉串,一份葱爆羊肉,又点了一壶马女乃酒和几道蔬菜,都是和小妹在京城吃过,她说好吃的。果然,菜到了以后,苏苏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浑然没了一开始的拘束不自在。
吃到一半,鼓乐开始,台上的三名女子开始翩翩起舞,搔首弄姿,跳到酣处,一个醉酒的男子,红着脸,扯着大嗓门冲到台上,突然抱住其中身材最好的一位,嚷道:“小妞,来!给大爷我亲一个,亲一下给你一两银子。”
哈哈哈哈哈哈,台下一桌人发出哄堂大笑,看来是一伙的,这个男子被那些人灌醉后,跑台上出丑去了。
“梅举人,老三还是那德行,不经唆使啊,这么丢人的事也只有他干的出来。”圆脸男子笑道。
“你是不是很羡慕他的率性而为啊!”一个身穿朱红色锦袍的男子戏谑道。
“切,这种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吧,我一点都不稀罕。”一众人等嬉笑怒骂,都微微有些醉意,看来是三五好友出来聚会的。
“哥,考中举人是不是就可以做官了?”苏苏好奇地问道。大哥虽然长相斯文儒雅,却从小不喜欢读书,爹爹也是个粗人,只道能识字就行了,家里不指望大哥连中三元,光耀门庭,见大哥喜欢习武,就一直让大哥舞刀弄剑来着。娘性子温和,一向随着爹,从不多说什么。所以林源看似儒雅,却没好好读过书,肚子里的墨水有限。
“嗯,可以排进做官的队列中。具体做什么官,做不做的上,还要由礼部安排。”林源毕竟比苏苏大几岁,知道的多一点。
就在兄妹俩对隔壁那桌人品头论足的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进来,靠近梅举人,轻声附耳几句。
梅举人听后,一拍桌子,暴怒而起,喝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吴姓贼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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