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深沉（三）
“盐焗糍粑，您拿好，再来啊！”
从那个笑容可掬的黔族老者手里接过买的吃食，风晚亭转身前行。
月亮透过满天云彩，将清幽的纱幕幽幽撒落，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刷着一层淡淡的水银。
他撕开油纸，咬了一口糍粑——又香又脆，口味正宗，萧明翊想必会喜欢。
此处距固阳门已不远，他便没有施展轻功，啃着糍粑、慢慢走着，路上遇上几队巡夜，却未对他起疑。
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晃着，那三座巨府豪邸一点点在视线中清晰起来：绿琉璃瓦、灰色高墙、朱红大门，每个屋檐上都蹲着五个吞脊兽。
为了表示自己绝无偏私，殷誊瑞为儿子们建造了三座一模一样的王府，按齿序由北向南排列……然而很多年后，当殷璃冰年满十二需搬出宫去时，他却完全摒弃了这一原则，充分向世人显示了他是一位多么偏心的父亲。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所谓的原则、规矩，只因不在乎，一旦面对在乎的人，就全都不值一提了。
到了王府地界，巡夜的明显多起来，但还没多到可以发现他来了的地步，他轻轻松松几乎不费什么事地就来到一座王府前。
时值夜里最深沉的时分，一丝风也没有，连知了也热得叫不动了，只偶尔从王府里的池塘边传来一两声蛙声，愈显夜深人静。
青砖铺就的台阶上，金漆朱红钢钉的大门紧闭着。
守夜人想必已睡着。
门前的空场上立着一面巨大的影壁，风晚亭走过去，四下看看，捡起一块碎石，在影壁的基座上找了片合适的地方，画了几个符号和线条——并不复杂，就算被别人看见，也只会被当作是小儿信手所涂。
而这，正是以“路符”为联络方式的好处之一。
坏处则在于：简单的东西通常只能传达简单的含义，也易被破解。
画好最后一笔，他低头确认一遍，然后迅速离开。
月亮时而躲进云层时而移出，画在影壁基座上的符号随之忽明忽暗……
一只小虫从砖缝里爬出来，在那些符号上爬了一圈，然后又钻了回去……
月光渐渐变淡，天光渐亮，四周开始出现各种声响……
有双脚走来走去，大扫帚掀起灰尘无数……
有人吐了口痰在地上，有人来清理……
然后，一下接一下的咳嗽声响起，空气中飘起浓烈的草药味，又有一双脚走过来，在影壁前停下，须臾，一只鸡皮皲皱、枯瘦如柴的手忽然伸过来，抹了几抹，那些符号便彻底消失了。
一下接一下的咳嗽声逐渐飘远，空气中的草药味变淡、变微弱，终不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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