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审讯（一）
戴着头罩坐上马车的时候，萧明翊并不太确定殷璃冰到底打算做什么。
然而，两眼一抹黑地坐在马车里颠簸了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这样受过特殊训练的人都彻底失去时间感和方向感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其实早就该明白的。
殷璃冰把他跟风晚亭分开，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给他们蒙上头罩，故意让车驾不断地兜圈子、改变方向，是为了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被带去了哪里，从而彻底断绝救援的可能。
种种迹象都再明显不过——殷璃冰准备刑讯他们。
是的，刑讯……
提及这个词汇，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暴力、折磨、血腥。
但实际上，撬开一个根本不打算告诉你任何事的人的嘴，是一件极其复杂、微妙的事。
那是一门真正的学问。
作为一个本身就精于此道的高手，萧明翊可以负责任地说：刑讯的关键，并不在于你的手段有多残酷，而要看这些手段能否打破对方情绪上的平衡。
无论你面对的是老手还是雏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硬汉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夫，让他们产生害怕、愤怒、烦躁，甚至骄傲……任何一种情绪波动都好，都能削弱其判断力和自制力。
你想让人开口，就不能让他保持稳定和冷静——这是每一个刑讯高手都知道的常识。
所以，当马车终于停下，他被人连推带搡地带进一间地牢时——应该是地牢，他依然戴着头罩，只能从突然变冷的空气以及阴腐的气味中做出判断——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穿过了一道长长的走廊后，一只手粗鲁地把他推到墙上。
“站好！”一把难听的嗓音命道，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声音：钥匙互撞、沉重的铁栓、锈涩的大门被打开……
“进去！”声音的主人推了他一下，然后，随着一个毫不客气的动作，他的头罩被扯掉了。
眼前陡然光明大作，还没等他适应过来，身后的铁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他眨眨眼，回头，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身后，一手捏着头罩，一手拎着一串钥匙，凶神恶煞地瞪着他吼道：“看什么看，向前走！不准回头！”
老天……他差点笑出来。
殷璃冰总不会以为，找个蠢汉对他恶形恶状，就能让他动气或者不安吧？
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他一边朝里走，一边打量起四周。
这是一间全封闭的囚室，四面俱为巨大的石块砌成，墙上不开一窗，唯一的通风换气口就是铁门上方的栅栏。
室内空荡荡的，除了摆在墙根下的一只马桶，什么都没有：椅子、桌子、床……一概全无。
甚至没有刑具。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即使不打算使用，把那些形形色色的折磨人的家伙摆出来，也很能起到些震慑的作用。
然而……看看头顶，他叹了口气：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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