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寄（二）
很久没来宗人府了。
记忆中的最后一次，还是九年前，她和父王一起，来此永久封存琮雪的玉牒。
两个人，同一份永殇。
万念俱灰。
自此对这个地方心存芥蒂，成为世间最不愿踏足的场所之一。
此番前来，情况虽与上次不同，心境却是同样的黯淡。
得知她的来意，宗人府下属空房司的主事脸色惨白，但观察她的神气，终不敢拒，拿了钥匙亲自引她往圈禁地去了。
那是一片座落在宗人府西南角的荒凉偏院，墙缝房瓦间篷生着茸茸的竹节草，墙壁的颜色剥落得东一块西一块，沿墙根长着半人高的青蒿，一派冷清荒漠。
房檐下悬着黑底白字的“禁所”匾额，也是多年没有修葺，漆片月兑落得斑斑驳驳。
殷璃冰抬头望一眼，吩咐左右：“开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两队侍卫率先迈进。
已被废了名号的平安王妃谢婉正在堂屋里教孩子临帖，隔着玻璃窗一眼瞧见殷璃冰等人进来，脸色顿时雪白，手中的笔“啪”地掉在纸上，溅出好大一片墨渍。
“娘？”她怀中的孩子抬起头来，“娘你怎么了？”
说着，眼睛已瞟见殷璃冰，稚气未月兑的小脸马上露出喜色，一边喊着：“七叔！娘快看，七叔来了，他来接我们出去了！”一边就要往殷璃冰这边跑。
“不！”谢婉尖叫，一把抓住他，“庆儿，别过去！他……他不是来接我们出去的！”
毕竟八岁了，庆儿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听见这话，一脸狐疑地看看殷璃冰，突然反手将母亲抱紧了。
谢婉用力搂着他，浑身颤抖不已，一遍又一遍地道：“庆儿不怕，娘在这儿……”
不知说了多少遍，她的态度平静下来，颤抖也已停止，慢慢推开孩子，从椅中站起身，冷冷地看着殷璃冰道：“你宣旨吧，是赐白绫还是毒酒，我谢恩就是，不过是个死罢了，谁到最后不要走这一步呢？我在地下等着你，等着你们……”
她的脸色又青又灰，死人一样难看，语气里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怨毒，听得人心底一阵发寒。
殷璃冰也不辩解，目光在异常简陋破败的屋子里打了个转，然后转头吩咐：“端上来。”
一群仆役鱼贯而入，走马灯似的端来一盘盘珍馐菜肴，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琳琅摆开。
谢婉愣住，望望那桌菜，再看看殷璃冰，眼神突然泛起层层波澜，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慢慢点着头道：“好，好，这样也好，与其这样苟活，倒不如一家人一起上路……”
她低头看向孩子，抬手温柔地为他整理发鬓，然后将他转向殷璃冰，柔声道：“庆儿你看，七叔对你多好呀，特意送来这么多好吃的送你上路呢，去，跟七叔说谢谢，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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