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无计(二)
火烧云?
萧明翊不动声色道:“是他怎么了?”
“你莫非不知道此人?”殷璃冰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道,“也是,你们羲国与外界通商历来走的是陆路,甚少与海打交道——这火烧云可不是凡角,三十四岁时就将百年来一直形同散沙的南海群盗尽数收归麾下,统一了唇典、旗语、战法,使之战斗力大为提升,牢牢掌握住南海的制海权。几年前,他主动让位给其子火连风,自己专心开辟南洋海路,再度大获成功,及至今日,此人无论财势声威,都已不啻一国之主。”
“嗯,果然不简单。”萧明翊淡淡道。
殷璃冰见他不以为意,容色不由一正,道:“你有所不知,这海上的事远非陆地可比,火氏父子掌控着南海航线,三境之上凡有商旅船队需从南海过的,都得看他们脸色,就连我父王,也轻易不愿与他们交恶。去岁,明珠到琴国都城凝碧表演,听说那杨瑀声也曾起意收购,结果火烧云连面都没露,直接就命手下回绝了——杨瑀声国主之尊,尚且碰了他的钉子,换做旁人,就更不可能了。”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萧明翊仍是淡淡的。
“说是这么说,但火烧云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我看啊,你想让他割爱,除非有一天,四海之内唯你独尊!”
萧明翊闻言身形骤顿,展眼看看她,微微一笑道:“说得好,我会记住这话。”
殷璃冰正想回他一笑,心头却陡然打了个突,刹那间已是觫然惕悟:对一个身份仅为质子的人来说,自己刚才的话,简直与嘲笑无甚差别了。
她只觉指尖瞬即就凉了,有心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刻无论她如何解释,都只会变成一种强调和提醒。
强调萧明翊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质子。
提醒他这个屈辱的身份曾为他带去过什么。
——不白之冤,牢狱之灾,刑讯之苦,致命之伤……
想到他所承受的这一切苦难,皆由自己一手造成,而方才竟又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说出那种刺心话,殷璃冰懊悔得简直无可复加。
怎奈,解释不可取,道歉更嫌刻意,就在她一筹莫展满心彷徨之时,偏偏记忆又不失时机地跳出来添乱——
“我知道这是亓国,是你的天下,而我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质子……”
“你想怎样折辱我都好,从踏入亓国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指望还能保留什么尊严。”
想到那日五里亭外萧明翊亲口说的这些话,种种愤懑屈辱犹若在耳,殷璃冰心头一阵揪痛。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下去了。
曾经的伤害,刚才的失言,此刻的追悔,归根结底都是一件事所致:萧明翊入亓为质。
这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最大心病。
如果她一味地回避闪躲,不趁现在还有机会时一次性将其解决,总有一天她会追悔莫及、抱憾终身的。
所以,面对它,解决它……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殷璃冰让自己平静并坦然地接受这一决定——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即使就今天的这个她而言,也是极其不易的——然后转过头去。
萧明翊慢慢地走在她身旁,正半眯着眼,望着前方渐渐远去的飘色队伍,脸上神情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明翊。”她轻声喊道。
“嗯?”
“我有话对你说。”殷璃冰站住,用目光把“这非常重要”的信息传递给对方,然后才道:“关于我父王为何指定要你入亓一事,老师曾在我面前提及。”
萧明翊的眉尖顿时一蹙,“你不是想要告诉我吧?”
虽然没有直说,但他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啻在说:我不想听。
换成以往,接收到这样的拒绝暗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足够殷璃冰打退堂鼓了。
但今天……
卸下了宸王的冷漠外壳,摒弃了王城司副指挥使的尖硬护甲,今天的这个她,仿佛又寻回了最初的纯真和温软,看问题的眼光,却前所未有地透彻起来。
她知道,这个拒绝其实是一种警告,更是一种对她的保护。
否则,凭萧明翊的精明,当然可以展开这个话题。
她心中感动,决心也更加坚定,“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必须得告诉你!”
萧明翊叹了口气,“这么说,我不想听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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