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沉醉（二）
们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两人同时开口，竟语出同一首诗。不禁相视而笑。
这时，游船弯入一面湖泊。
湖并不大，只是极静，静得仿佛湖水都已凝住，仿佛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还从未有人踏足于此。
山岚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朦朦胧胧地萦绕在湖面上。
突然，湖水乍皱。
一只不知名的水鸟从湖上掠过，满身白羽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轻盈如梦。
涟漪层层漾开，顿时，整幅图画都灵动起来。
湖的西面有几块岩石，块块累叠至岸边。
游船最终就在那里停住。
“坐了这么久，下去走走？”萧明翊起身。
殷璃冰毫无异议。
此地已为红树林的最深处，人迹罕至，却吸引了大量深水区的动物前来觅食繁衍，但绝大多数都是鸟类，并没有具有攻击力的猛兽。
于是他们便安步当车，一路漫游，因为本就没有路，所以也不需择路，兴之所至，行之所至，只把选择权，完全交给自己的心。
哪怕走到山穷水尽，只要身边有这男人为伴，殷璃冰便什么也不怕。
无畏无惧无憾无悔。
于是有惊喜。
在走过一片长满卤蕨的山坡后，他们的前方出现了又一片密林，林子的正中央竟然是一株古榕，其古老、巨大，漫说萧明翊，就连殷璃冰也是头一次见。
“天哪！”她惊呼着，撒腿奔过去，张开手臂、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那古榕绕圈……半天才从树后转了出来。
“十二圈！”她冲着萧明翊大喊，“你能相信么，我们居然找到了一株十二人合抱的大榕树！我看它的树龄少说也有上千年了！”
萧明翊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大树他见得多了，可这个……这个实在是太惊人了！
它的树根如蟠龙，树皮若裂岩，硕大无朋的树冠宛如一把巨伞，向四周无边无际地伸展开去，几千条粗细不等的气根从十丈多高的树干上垂下来，深深扎入地下。在它身边，秋茄、水黄皮、山檨仔等各种树木安然生长着，最小的一株也高达三四丈，可是在它的怀抱里，却一个个都似长不大的幼童。
萧明翊上下打量一番，由衷叹道：“以前听人说世间唯榕树可‘独木成林’，我还以为是夸张之词，今日才知竟真有此事。”
“是啊是啊！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榕树！”殷璃冰说着，回头看着他道，“走了不少路，我也有些累了，在这儿歇一会儿？”
“好。”萧明翊拉着她走到附近一根高度正合适的榕树气根旁，并肩席地而坐。
四周枝叶泻翠，树影婆娑，如墨似画。
林中百鸟啁啾，如玉轻敲、瑶琴快弹。
听见鸟鸣，殷璃冰下意识地仰起头，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真想像那些鸟儿一样，在这株古榕身上筑个巢，一辈子住下去，与世无争、无忧又无虑，多好……”
萧明翊沉默片刻，笑道：“我可不认为你吃得惯虫子。”
“是哦。”殷璃冰也笑了，只是那笑容就像雨夜的闪电，一现即逝。过了一会儿，才又低声道：“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榕树，它那么高、那么大，好像什么也摧不垮一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可靠、很安心。”
那只不过是因为你太缺乏安全感。萧明翊咬牙，下颚肌肉随之阵阵紧绷。
殷璃冰并没有留意他的沉寂，自顾望着头顶上方的茂密树冠，好像已望得出了神，良久才喃喃地、自语般地道：“不知道世间是否有人，能像榕树一样又安全又可靠……”
萧明翊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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