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二)
“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
这是《三国志》里记载的诸葛亮说的一句话。
“肘腋之变”就是语出于此。
简简单单四个字,道尽了一个人所能遭遇的背叛中,最致命的一种。
丽贵妃其人,虽不比孙权的那个妹子“才捷刚猛”,但她执掌亓后宫数十年,虽无国母之名,却有国母之权,更别说她唯一的儿子殷璋榕当日权柄煊赫,势力深达亓国各大肯綮要害部门,倘若果真是他们母子二人包藏祸心、为谋大位而通敌叛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值此内忧之际,偏偏又生外患,王城司一封密报让楚恒与殷璃冰又陷入焦头烂额之境,根据密报所示,连日来与琴国边界地域纷扰不断,甚至出现了多起官员命案,旧主新王更替本就是敏感时刻,殷誊瑞的防备心和警觉性均已提至最高点,岂容任何人任何事对此构成威胁?因当机立断,一方面连夜锁拿丽贵妃下狱,命楚恒严加审问,另一方面命殷璃冰持密旨南下视察九大军事重镇,以策琴国突然发难。
近几个月来王城内变故重重,令人几无喘息之臾,殷璃冰打心眼里不愿在此时离开。她说不清缘由,可就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非常不对劲。然而她亦很清楚,当此多事之秋,南部边境的稳定非同小可,并且自己在即位前亲自见一见那些戍边大将,也可进一步巩固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
于是,在丽贵妃被秘密下狱后的第二天,她奉旨出巡了。
陛辞时,她在即将步出殿门的最后一刻忍不住回望,这一眼,只见殿堂深深、王座遥遥,她的老父孤独地坐在上面,面容遥远模糊,只有枯槁羸弱的身躯,宛如一截腐枝,在一片金碧辉煌、焕焕漾漾中孳生着莫名而又突兀的不祥气息。
她的心猝然打了个颤,也不知怎的,眼眶竟无故涨热,不忍再看,匆匆迈过门槛离去。
二十六个时辰零两刻钟后,在距离慕羽城两百里的一个小镇上,她接到了那个天崩地裂、风云变色的消息——澹台趯反了。
马蹄扬尘,风声灌耳。
道路两边的景物在急速的奔驰中连缀成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线条。
前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焦灼几乎将心焚成灰烬。
手中的马鞭不停扬起又落下,“唰唰”的声音混杂着蹄声风声,如同永不停歇的魔咒,将她的整个世界全部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身畔隐约传来了模糊的人声,她依稀捕捉到了几个词:“不可”、“前方就是”、“危险”……却丝毫也不理解它们的意思。
然后,两道灰影兜头来袭,马儿一声长嘶,身体陡然腾空,天地霎时旋转。
她只觉脑中一阵眩晕,视线一片模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她的视野终于恢复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被两名灰袍老者架在手臂上,她的马则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而前方不远处,一座离亭孤零零地矗立在驿道边,看上去似曾相识。
“臣等僭越,殿下恕罪!此处已是五里亭,王城内状况不明,还望殿下冷静,待得前哨探明情报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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