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加伤害（三）
萧明翊还没吱声，风晚亭已先皱起眉道：“最后一次警告，他是我黔族下任族长，你再敢出言不逊，我会掌你的嘴。”
意识到制止或恳求他都是没有意义的，萧明翊只看了看他便马上转向了殷璃冰，疲倦而又无奈地道：“我只能说，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管当初的目的有多单纯，最终都会变得复杂……但就我个人而言，这只是私人恩怨，信不信都随你。接下来我要讲的事跟你母亲有关，你到底要不要听？
殷璃冰愕然道：“我母后？”
“嗯。”萧明翊点点头，“刚才我说到楚恒，其实不光是我，你更应该感谢他才是。你这个老师的确手段不凡，丽贵妃在他手里只捱了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就把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原来，丽贵妃下狱后，不仅把自己与澹台趯的私情说了出来，还在受刑不住、神智半昏时，吐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当年的淇澳岛大火居然就是她派人刻意纵的火！
对于殷誊瑞来说，这个消息当真是晴天霹雳。
想到自己十年来荒废国事、身心俱损，天涯海角追缉幕后真凶，被满腔愤恨绝望折磨得形销骨立，原来这一切竟是丽贵妃这个贱人所为，殷誊瑞极怒之下，做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凌迟一位贵妃。
事实证明，人在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通常都是愚蠢的，而且通常都会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殷誊瑞如是，澹台趯亦如是。
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将被凌迟，此前一直对殷誊瑞诸多忍让的澹台趯再也忍不下去了。行刑当日，他亲率一众死士去劫法场，却以失败告终，丽贵妃被带回狱中，立即被施以拉肋酷刑而死，澹台趯急怒攻心，毫不犹豫地竖起反旗……等待他的，不仅是兵败身死，还有永世背负的骂名。
至此，萧明翊殚精竭虑、耗时多年，终于达成目的。
“我要叫他们两个受尽天下最苦之苦，然后再拿他们的人头去祭我娘。”
——他真的做到了。
为了祭奠母亲的亡魂，他已经把身为人子能做的一切，都做到了极致、巅峰。
但不知怎么，他并不开心，而且，他觉得母亲也不会为此而感到高兴的。
那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把殷璃冰震得半晌作不得声，等到回过神来，才赫然发现自己正泪流满面。
刚才萧明翊让她那么伤心，她却只觉心痛，眼泪是一滴也流不出，而一听见母亲和孪生手足的死亡真相，她在不知不觉间就已泪如雨下。
此刻她多少也能体会到一点萧明翊的复仇心，以及风晚亭那番话的含义了。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可以为亲人报仇，不管什么代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绝不会理会那会连累多少无辜的人。
大道理谁都会说，但有些东西，真的是只有亲身背负才知道那究竟有多深重。
比如，那种叫做如丧考妣的痛，那种叫做不共戴天的仇。
它们会被如此称呼，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取代，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现在，殷璃冰才真正明白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看见她的泪水不断滚落脸颊，萧明翊心中终于稍安了一些，方才看她双眼胀得通红却流不出泪，真教人担心死了，哭出来就好，哭出来比较不伤身……
他松开一直紧攥的左拳，掌心，四个月牙般的甲痕清晰可辨。
就在这时，风晚亭突然一皱眉，仰脸看向头顶的入口。
萧明翊的心猛地狂跳起来，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临。
他只怕自己的心跳太快太重，在这最最关键的一刻，被风晚亭听见、觑破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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