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对弈(一)
天香园一别,展眼,景月竟有半月没有见到萧明翊。
手轻轻抚上窗梃,朱红底子的格扇,步步锦棂花经纬纵横,仿佛一幅山水画卷被整齐切割,梁山浮翠苍莽,夕樾江上的远帆在碧空里渐化为画卷上渺小的一点。
这小小的一点,却如青萍之末,将心事席卷而来。
在马车里,她刺伤他了吗?
她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嫉妒、他的愧疚、他的自责。
以她现在的身份,他毋须做戏了,连花懿蕊他都无需顾忌,这不啻在告诉她:她对于他,连威胁婚姻的价值也无。
然而,翌年春天他就要同花懿蕊举行大婚,显然,她所剩时间不多了。
他那些似乎释放着善意的情绪,虽然相对于他们之间的血债累累,太过微不足道——但哪怕是浮光掠影的一点,她觉得都聊胜于无,因为除此之外,她已无所倚仗。
可她亦心明如镜:以他的心性,若是他有心,违逆何用?若是他无意,逢迎何用?
所以,不能操之过急,她须看明白他的心意,再清晰些,再透彻些。
耳畔回响起瑞嬫的话:“国破家亡,爹娘惨死,我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唯有贱命一条……我只恨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做不了什么……”
没错,她与瑞嬫一样,都只有贱命一条,然而不同的是,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景月缓缓眯起双眼,手心里传来突突急跳的脉搏,她用力紧攥双手,让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过了很久,方又一次将那些锥心的痛楚、那些盛积的郁怒、那些澎湃的恨意,死死地按捺下去。
萧明靖几乎每日都来夕樾阁,若是得闲便邀景月一同切磋兰竹画法。
这一日,萧明靖急匆匆赶来,原是陈王后召景月到她寿旦上画幅“华祝三多”,景月虽平日里画人物不多,但祝寿图意在吉祥喜庆,而非形似逼真,以她花鸟画的功夫足以应付了。
萧明靖还热心为她寻夫,煞有介事地找了几名锦旲有名的扶乩占卦的术士来,景月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只得随口报个生辰八字敷衍了事。
惠风和畅的午后,萧明翊风尘仆仆地从花渡返回锦旲,一路颠簸终于把同风晚亭大醉三天三夜的酒醒了过来。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这三年,风*流云散,人事变迁,风晚亭继任为风家第八代宗主,在他素昔骁桀漠然的脸上,终于也有了厚重与豁达的神采。
三年来,他与他一直维持着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由于风晚亭兵恃卫的职务未作任何变动,是以简报依然驿马频传,虽然会晚一天送达花渡,但从来没有少过一份。
他们每天都不会见面,但彼此每天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启程的时候,他拍了拍风晚亭的肩膀,目光无比诚挚,“真高兴我们都回来了。”
风晚亭淡然一笑,“是你回来了,而我,一直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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