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浮萍(一)
撕裂般的疼痛阵阵袭来,血不停地流,稳婆的手上、丫环的手上、巾上、褥上、床上、地上、大大小小的木盆里……一道道蜿蜒而下,肆意漫延。
景月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多到天地间充满了血腥的恐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从体内一股股流出,每一股都是那么粘稠,犹带着热烫的体温。
身子一点点地瘫软下去,渐渐地,那些剧痛也模糊起来,也许,等到全身血液干涸时就再也感觉不到痛楚了罢。
整整一天一夜,她不想再费力气来跟月复中的小生命纠缠了,干脆放任自己滑向另一个世界边缘吧,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活着与死去,于她,还有什么分别?
可就在这时,“哇——”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划破耳际,接着便是稳婆的喊声,“好了,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女孩儿!”
她顿觉身子一轻,那些嘈杂的声音依稀远去,无边的黑暗缠裹上来,终于可以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传来真实的触感。
有双灼热滚烫的手将她紧紧揪着褥子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那手掌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月儿……”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觉身体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游向没有穷尽的虚空。
恍惚中,仿佛又来到傍晚炊烟袅袅的罗莫小镇,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一幢幢吊角竹楼依山矗立。
竹楼间林莺呖呖、碧溪流水,一曲斜阳牧笛,一径穿花桃李,尽落入轻柔的山风里。
高大蓊郁的凤凰木若落霞般点缀在山脚下,有男子在树下雕刻着一根凤凰木簪,一刀一刀地阴刻上流云纹,他脚边趴着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幼童,粉雕玉琢,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夕阳里投下金色的剪影,口水从孩子的嘴角溢出,她睡得香甜十足,娇憨可爱,男子不时停下来怜爱地瞥她两眼。
心,前所未有地放松,再也没有惊惶与伤痛,只求在这宁谧的俗世烟火里安定下来……
“夫人醒了!”脆生生的女声响起。
景月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密匝的石榴花纹悬帐,有若一抹猩红皴染,如泼似溅,榴花中盘金绣着张翅欲飞的蝙蝠,多子多福的寓意。
悬帐下是百宝螺钿牙床,镶珠嵌玉,四周重重叠叠帷幔垂挂,一切都是那么熙华而夺目。
只听一阵行礼声过后,另一个甜糯的声音道:“太医说,夫人能醒来就不妨了,今儿已是第四天。”
说话间,一名紫衣少女已端过来一个剔红海棠缠枝莲纹托盘,上面码好了独山玉水匜、水盘和软巾,旁边跪着的一名绿衣少女持匜向盘中注水,紫衣少女便将软巾蘸水后开始擦拭景月手心里沁出的虚汗。
手上有温热传来,景月这才惊觉自己周身已是一片汗湿,“这是哪里?”她有气无力地问。
“回夫人,这里是太子府绮云殿。”紫衣少女小声回道。
这时,层层鲛绡轻帐被依次挑起,一名身着百蝶云绣丝锦裙的高挑女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福了一礼,道:“珠缨见过夫人!”又问,“夫人感觉可好些了?”
珠缨!景月目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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