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负早朝(一)
锦园的紫藤谢了,景月想再去看一眼,这些天,她总觉得珠缨有话要对自己说,却每每欲言又止,于是屏退他人,她同珠缨来到藤罗架下。
行至靠背栏杆处,她转过身来,看向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珠缨。
珠缨见她停下,也立即收住步子。
清晨的锦园荟蔚明艳,漫天漫地都是温煦的阳光,景月身后的藤枝一片生机盎然,一对黄鹂在枝头莺啼婉转,忽然箭一般掠至不远处的玉兰古树,那羽翅上娇女敕的一抹鹅黄在碧空里划过高竦的树梢,随即颤颤一落,刹那间,满树的鸟儿一惊而起,振翅习习,万千枝叶纷披拂动,竟是一番说不出的畅然光景。
就在这时起了风,犹带着丝丝暑气,入袖穿裳,细扑人面,景月藕荷色竹叶妆花纱对襟褙子的衣袂轻轻扬起,她清瘦的身形凸现出来。
珠缨暗暗叹了口气:夫人不愧是蓝苜羽的女儿,容色标致,就是过于瘦弱了……
“珠缨,你有话不妨直说吧!”片刻后,景月开了口。
珠缨一怔,似有疑惑地道:“奴婢……奴婢不明……”
景月不禁蹙了蹙眉,“现在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珠缨“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奴婢愚钝……请夫人明示!”
“不说……”景月凌厉的目光盯住她,似笑非笑,“好……那我只有去问太子了。”
“奴婢该死,夫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珠缨迭声道,面上已现惶急之色,顿了顿,终于咬了咬牙,“那奴婢就斗胆说了,其实……是殿下的后背有伤,须得奴婢每日为他上药,可是……那伤口刚刚愈合便又……殿下不让说,奴婢们自是不敢……可这伤口总不愈合也不是办法……”
景月的脸腾地就红了,难道珠缨说的是她的手笔么?
这些天,自己睡梦中经常梦见揪住一团结实却又柔软的东西,仿佛手心里抓住了某种凭依,她不停地揪扯,直至手指痉挛方才罢休,然后,梦中那些欺骗、那些伤害、那些痛楚、那些脊背上泛起的冰冷抽搐,就会统统烟消云散,而她也终于可以沉沉地睡去了。
难道,那些都不是梦,而是……可是,他怎么不去阻止她,怎么一个字都不说呢?
难怪洞房花烛,她在他后背捶了几拳,他的身子立刻就软了下来。
难怪他要多穿两层深色寝衣入睡,是怕她能模出瘢痕?还是担心被看到渗出的血迹?
“是什么伤?”她忍不住问道。
“回夫人,要说殿下这伤……”
听珠缨讲完来龙去脉后,景月缓缓抿紧了唇角,恍惚中仿佛又回到猗竹阁前六角亭那个微醺的夜晚,竹叶沙沙的声音响在耳边,她不解地问他:“最终你还是拿到了凤凰胆……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用那样坚韧的眼神看着她,“只有对自己狠心,才能达成目的。我要做的,就只是狠狠心而已。”
“不,萧明翊,你不能这样想!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就算事事皆达所愿,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你来说,也许是这样,可我……从四岁起我就明白在这世上无论我想得到什么,都得靠自己争取。我没任何人能指望,我就靠我自己!”
思绪从遥远的记忆里飘来,却越来越清晰,这时,一阵炎风平地卷起,携着燠热而来,仿佛夏日暴雨来临的前奏,大团的紫藤残瓣随风颠狂飞舞着,在藤罗架下飘来袭去。
景月本能地眯起眼睛,心口不由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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