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浓得像一锅化不开的汤。
不过，那透过厚厚的防护口罩还能让人感到强烈不适的刺鼻气味，却让人毫不怀疑熬出这锅汤的大厨一定差到了极点。也没有哪个好心的食客自愿留下来品尝一番。
李令推开酒馆的门，不情愿地戴上了口罩。他嘴里还残留着浓浓的酒jīng味，憋在口罩里被循环吸入着。这对一个本身不是很会喝酒的人来说，难受极了——就和他的心情一样。
H城黄昏的天sè变暗了，街上却少有行人。偶有几人也是整个脸藏在大大的口罩后面匆匆走远。一辆只亮起一盏车灯的轿车慢慢驶了过去。车灯橘黄的光线透过浓浓的雾霾，黯淡地像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乞丐在黑夜中慢慢游荡着。
“这鬼天气。”李令低声咒骂了一句。
今天的雾霾不知为何尤其得严重，简直到了让人不能容忍的地步，让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朝着Z大校内走去。
沿路幽幽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依稀能看见几对情侣还在不顾雾霾地在室外卿卿我我。李令心中忽然浮起一种怪怪的感觉：这浓浓的雾霾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甚至，会有什么突然间走出来？
李令疑惑地转过身去，然而背后的雾霾里却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奇怪，为什么老觉得有人在背后看我呢？”李令自言自语地挠挠头，“看来还真是喝醉了，哎，我这酒量……”
背后的天sè慢慢暗了下去，雾霾却缓缓翻腾起来，像是一锅沸腾的汤，却不知汤里到底煮着何物。
男生宿舍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快节奏的摇滚声渗出宿舍的大门，一队男生正在大厅中间跳着街舞。李令推门进去，迫不及待地摘掉了口罩，大口地深呼吸了几次，才疑惑得抬起头来看着热闹的人群。
大厅面积很大，周围摆成了酒吧的模样。几个大大的显示屏上同时播放着远洋对面华盛顿“诺亚”总指挥中心几天前欢呼雀跃的画面。一对对男男女女在尽情地开怀畅饮着。
每当室外雾霾严重的时候，宿舍大厅就成了最大的娱乐场所。对此李令早已司空见惯了，不过今天心里却着实有些不好受。自己在外面喝着闷酒，别人却在这里饮酒作乐。
“呦，这不是也有一个喝醉的嘛！”门口一个短发女生显得有些醉醺醺的，雪白的脸蛋上浮着好看的绯红。一手挥舞着一只半满的酒瓶，指着李令嚷道。
李令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就想扶着楼梯爬上楼去。一堆女生围在一起，望着李令笑嘻嘻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喂，那个谁，过来陪我喝嘛！我们正在办‘末rì派对’，可是她们欺负我，就把我一个人灌醉了。”那个醉酒女生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李令。
“不了，喝醉了难受，回去睡觉了。”李令挥了挥手，踉踉跄跄向着楼上走去。
二楼则显得安静了许多。男生们窝在宿舍里，干着宅男们该干的事，似乎连外界天塌下来都和自己无关。推开寝室门，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让李令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我说哥几个，几天没出去了？”
“出去干嘛，吸雾霾咩？——咳咳”一个瘦小男生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老二，你没事吧？”看着抬起头来的男生憔悴的面容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李令有些诧异地问道。李令寝室有三个人，习惯按床号称呼——这倒不是因为住宿条件好，在雾霾里人类的生育率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人口比百年前只少不多。
“还没事，都咳了一整天了。倒是你，小三，你个闷罐子。这末rì来了，你都跑哪去啦？不会是乘着末rì把你的处男之身献出去了吧？”略显虚胖的老大一边看着足球赛，插话道。
“去喝酒了，就了盘青菜。”李令回答。
“有钱人啊！”说道吃的老大似乎格外感兴趣，“竟然吃得起青菜，啧啧，那可是稀罕货。对了，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这不是末rì了么，再不喝来不及喽。倒是老大你，整天看球赛都不出去练练。”李令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这可怪不得我啊。你没看那个视频吗，在重度雾霾天里不戴防护口罩呼吸一个小时，就相当于吸食一千根劣质香烟啊。可你见过有戴着防护口罩踢足球的？想想几十年前，到处都有室外足球场，真是个黄金盛世啊……”说到足球，老大更是兴奋，“喂喂，小三，你有没有在听啊？”
一阵淡淡的鼾声响了起来。
……
头有些胀痛，喝醉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李令感觉脑袋像是针刺一般难受，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昨天睡得早了，现在应该还是半夜三更。
“似乎有些不对劲。”李令慢慢清醒过来，使劲摇了摇头。太安静了，怎么没有听到老大那如雷的鼾声？那家伙几乎头一沾枕头就会有雷打不动的鼾声，声音大的能将自己震醒。为此李令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不对！黑夜里似乎还有一种野兽静静进食的声音，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李令忽然觉得有些恶心，颤抖着将灯打开爬下床去。下一刻，却吓得魂飞天外，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这是怎样一幅场景啊！老大就躺在对面的床上，不，应该说是他的尸体。鲜血从他的脖子喷到墙上，流淌到了地上。他的身上，趴着老二——在吃人！
或许是听到李令的喊声，正趴着老大身上大口扯着血肉的老二回过了头，看向惊恐的李令。
这，是老二？一对长长的獠牙从他嘴里突生出来，活月兑月兑像是电影里进食的吸血鬼。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sè，又隐隐透出一种痛苦。皮肤像是从棺材里挖出来一样，衰老了几十岁，好像马上就要腐烂了一般。脸上满是鲜血，嘴角甚至有一块脂肪模样的碎肉。
“老二，你疯了？！”惊恐让李令的声音都变了。巨大的恐惧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右手抄起桌上的制图工具刀，指向老二连声喊道：“你，你，别过来！”
瘦弱的老二平时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此时却像是一只凶残的豺狼。他对李令的威胁充耳不闻，从老大身上爬了起来，有些缓慢地向着李令走了过来。动作僵硬地有些滑稽，不过李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想拔腿逃开，却发现双腿像是两根煮熟的面条，软软地根本迈不开步子。
该死的！李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二慢慢走了过来，他甚至看到老二的指甲也变成了野兽的爪子一般，闪着凶光，已经快要接触到他的衣襟。
“老二，别逼我！”李令忽然大吼起来。
回应他的是老二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股血腥气味扑面，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咬来。
“啊！”李令发出了一声怒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工具刀狠狠插进了老二的脖子里。
“嗬——嗬——”一阵乌黑的血液从老二脖子里喷出，全部沾染在李令握刀的右手上。他张开的大嘴停在距离李令不过一指的位置，发出痛苦的嘶吼。终于，眼里的凶光慢慢散去，倒在了地上。
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淡淡的骷髅头虚影忽然从刀口处飞出，没入李令握刀的手背。
若在平时，李令一定会感到手背上细微的灼烧感。再仔细看时，就会发现手背上凭空出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一元硬币大小的肉sè骷髅头印记。可此时李令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挺挺地就坐在了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也未发现手背上丝毫的异样。
“我杀人了？”
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声音回响。家里温馨的一幕幕，自己十年寒窗考入大学的一幕幕，对未来憧憬的一幕幕，都被一个声音驱逐了出去：
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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