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你死去哪了?”一看到沐凝回来,等得心急火燎的凤子建顿时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指着沐凝便骂,“我在这里等你两个时辰了!”
“是我让你等的?”沐凝眸光清冷如刀,她看着凤子建,黛眉挑起,冷笑。悫鹉琻晓
凤子建被沐凝的话一噎,他原本是想像从前那般骂她,但随即他便想起了刚收到的消息,那狠厉的语气立即便缓了下来。
“你!你就是这么跟为父说话的?”凤子建脸色有些挂不住,他强忍着怒火,气恼道眇。
“父亲?我有父亲吗?”沐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故意皱眉,口中发出嗤笑,“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还有父亲?!”
“凤惊鸾,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攀龙附凤了,就想过河拆桥?!你少得寸进尺!别给脸不要脸!”凤子建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他勃然大怒,猛地伸掌一拍,面前那张桌子竟然在他的掌风下轰然碎裂。
凤子建这杀气放得实在凛冽,连一直窝在里屋睡觉的土豪大人都被骇得从睡梦中蹦了起来镣。
“吱吱吱……”某大人睡眼迷离,像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走了几步猫步,见四周并没危险,大人它顿时再次眼儿一闭,栽倒在床上昏死过去。
此时花厅内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凤子建原是想拍碎这桌子来震慑沐凝,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沐凝不但面不改色,反而看着他的眼睛里还露出嘲讽。
这让凤子建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就像是他在人前那强势的伪装,都被眼前少女睿智清明的眼神完全看穿了一般!
可是,她明明只有十六岁,她怎么会有如此冷静的眼眸?!
“吃你的喝你的?凤子建,你也好意思?!”沐凝闻言不由怒极反笑,她忽然提高了声线,厉声道,“你欺骗我娘,从她手里骗走外公留给她的保命钱财,你怎么不说?!”
“你以替她赎身为由,诱她信了你,将所有的一切托付给你!你却只让她做了贱妾,在府里连个下人都敢欺她!到底是谁过河拆桥!”
沐凝目光锋锐而冷冽,她一句接着一句,句句诛心。
“你……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胡话!”凤子建闻言心一沉,面上虽依然不动声色,但那闪过惊惶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凤子建向来对凤惊鸾这个女儿都是不闻不问,要不是看在她出生时天有祥瑞,被皇家相中了的份上,对他还有用处,他早就任凭李氏打死她了,哪还会留她一条命在?
可是,当凤子建此时听到凤惊鸾提及她娘,他心中尘封的记忆似乎也松动了。
“这是胡话?”沐凝冷笑,她也不分辨,而是转身走到柜子旁,从里面拿出一张染血的帕子,猛地扔给凤子建,“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凤子建下意识地接过那帕子,一眼便发现帕子上的血迹都已经变成了深黑色,显然时间已久。
然而,当凤子建看清楚那帕子上以血所书的内容,他的脸色猛然刷白如纸,嘴唇都在颤抖,“你,你从哪得来的?!”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沐凝冷道,她才不会告诉凤子建这张血书是土豪大人从墙缝里找到的,显然是凤惊鸾那个娘弥留之时所留下的遗书。
也正是因为沐凝看到了遗书上所写的内容,才会感叹凤惊鸾这对母女真是命运多舛,生不逢人!
从而沐凝才决定一定要帮凤惊鸾报仇!
沐凝先前也从凤惊鸾的女乃娘陈氏口中听说过,凤惊鸾的娘出生南朝将门世家,是沙场闻名的女将军。
大乾本是与南朝同脉,多年前分裂为南北朝后,大乾帝王为了统一国土,自此征战多年。
直到二十年前,南朝皇帝不战而降,蓝氏一门忠烈,老将军自刎于沙场,蓝氏重伤后被俘虏。
然而蓝氏是罪臣之女,还是曾经诛杀过大乾将士的女将军,或许是为了羞辱她,又或者是另有所图,那进驻南朝国都的将军将她贬入青楼,成了最卑贱的妓女。
据说蓝老将军手中握有百年前旷世名将独孤霁月所书的“霁月遗书”,记载了许多旷世兵法,还有独孤霁月征战多年所取得的巨额财富的埋葬地点。
那进驻的将军就是为了得到霁月遗书,才没有杀了蓝氏。
可是蓝老将军已死,将军府几乎被搜了个底朝天,却根本就没有霁月遗书的踪影。
所以所有人都在猜,霁月遗书一定被蓝老将军交给了他唯一的女儿!
只是蓝氏自从蓝老将军身死后,性情大变,就连她父亲曾经的手下也不再信任。
她竟然真的开始接客,以至于后来,一代叱咤风云的女将军竟沉迷于吸食水烟无法自拔。
凤子建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接近蓝氏,慢慢取得了她的信任,他答应替她赎身,应允会娶她为妻。
蓝氏虽然沦落至此,但一身傲气犹在,在凤子建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她相信了他!
她将老将军留给她的最后那些保命钱财全部交给了凤子建,还有霁月遗书。
然而当蓝氏将自己的一颗心与所有一切全都托付之后,她却发现原来凤子建竟然是在骗她!
因为进献霁月遗书,凤子建被提拔为副将,凤子建用蓝氏的钱财打通上下,娶了世家女李氏为妻。
蓝氏成了他府里地位最低贱的贱妾,毫无地位可言,生下凤惊鸾后没两年,她再次怀孕。
这一次,李氏送来了一碗下了红花与剧毒的安胎药。
这些血字,都是蓝氏在最后毒发弥留之时吐血而书!
凤子建从不知道当他看到蓝氏那句句泣血的痛诉时,他的心竟然也会痛!
他很早就知道蓝氏,那时候她还是南朝唯一的女将军,战场上的她虽并不十分美丽,但胜在气质英姿飒爽。
如果不是身为仇敌,他肯定会不惜一切去追求她。
然而再见她时,她已沦为妓女,他对她的那份崇拜随着看到那样一名面黄肌瘦形销骨立的女子时烟消云散。
但是,他却刻意接近她,讨好她,对她许下娶她为妻的承诺,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霁月遗书在她手上。
而且蓝老将军也曾给蓝氏留下一笔金银,可保她余生无忧。
只是因为蓝氏重伤后被俘,后又被充为官妓,严加看管,令她无法逃生。
当凤子建终于取得蓝氏信任,得到了他所想得到的一切。
他凭着进献霁月遗书得以被提升官职,得到那些钱财,又让他生活无忧。
他从来就不愿娶蓝氏,她不但是妓女,还是亡国之女,娶了她只会影响他即将飞黄腾达的仕途。
这以后的事,便是沐凝都知道的了。
夜已深,灯光昏暗。
沐凝见凤子建捧那血书的手不停颤抖着,她唇角不由勾起冷冽的弧度。看来凤子建还没有丧失最后的良知。
不过,蓝氏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凤子建,这个男人自私自利,从来都是只为他自己着想,对凤惊鸾这个女儿也是不闻不问。
他今夜来梅苑,必然是听到了今日华安凤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他是来探她口风的。
只是,想必凤子建对以前的凤惊鸾打骂惯了,竟然还敢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和她说话!
“我累了,你可以走了!”既然已经把脸皮撕破,沐凝也不愿再假惺惺地叫凤子建这种败类父亲。
他实在不配!
“鸾儿,我有话问你。”凤子建在看到这血书后,神思一时有些恍惚,此时听到沐凝逐客的冰冷声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而且凤子建的语气也不如之前强硬,而是带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怯懦。
是的,怯懦!
不知为何,凤子建今夜再见沐凝,他竟觉得眼前这样貌分明未变的少女,却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她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般锐利。
如果说今日之前的她好似那珍珠蒙尘,那么今夜再见,这颗珍珠上的灰尘已然被人拭尽,璀璨光芒宛若天际霞光,那样的耀眼华光,直欲叫人再也移不开眼睛。
而且,在她那样清冷如霜的眼眸注视下,凤子建竟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仿佛自己心中那些阴暗全都被她窥探了。
沐凝冷冷看着凤子建。
“你知道华安老宅的事了?”凤子建本来是打算斥责沐凝竟敢撺掇恭王对凤家下手的。
但话到了嘴边却立即改口,他已然清楚的认识到,如今的凤惊鸾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唯命是从,畏畏缩缩,能任他打骂的少女了。
她**,狂妄,甚至是嚣张!
她更是有本事让雪龙教主简牧尘与恭王容楚都愿意出手帮她!
凤子建有一种感觉,如果他想从凤家这场浩劫中安然度过,他就必须依附眼前让他感到完全陌生的少女!
“嗯!”沐凝知道,她可以不管凤家本家死活,却无法对凌阳候府坐视不管!
只要她还顶着凤惊鸾的面容一天,她与凌阳侯府就得共存亡!
否则,一旦凌阳侯府被抄了,她也逃不掉!
想到这,沐凝不由有些好奇,不知道简大教主究竟要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新身份?
以他的能力,随便让她做个相府千金都不为过吧!
“那你知不知道,恭王殿下会不会连凌阳侯府也——”凤子建紧张问道。
本家死活他并不关心,他也对曾老太太那个老太婆十分憎恶,他姨娘就是死于曾老太婆之手。
凤子建只担心自己一手建立的凌阳侯府是否会被连累!
“你问我?”沐凝闻言不由诧异地睁大眼,很是奇怪地说道,“我又不是恭王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他要怎么做?”
“你不是与恭王爷很熟吗?”凤子建皱眉,强压下心里的不耐烦,他显然认为凤惊鸾是在推诿。
他得到的消息可是说的很清楚,昨日有人亲眼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与恭王爷一同出现在凤家老宅。
敢和恭王那么说话的人人,不是凤惊鸾还会是谁?!
“不,我与他一点也不熟!”、
沐凝知道凤子建是认定了她知道什么,她懒得再与他周,旋,于是眼睫一抬,目光清冷道,“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凌阳侯府与华安凤家同脉,但华安凤家是由于贩售私盐才会酿此大祸,如果恭王想动凌阳侯府,就不会到现在还不动手!”
“这,这是恭王跟你说的?”凤子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他想当然地认为凤惊鸾肯定是从恭王那里得来的消息,一直高悬的心也随即放下了一半。
“如果没什么事,我要睡觉了!”沐凝也不解释,反正简大教主的身份也不比容楚那只妖孽低。
他既然这么说,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就先让凤子建高兴几天吧。
“好!好!为父就不打搅你了!”凤子建喜形于色,他一生就只有这凌阳侯的爵位了,他不想再成为庶民!
然而刚走了两步,凤子建忽然又顿住脚,他转身,眉头皱紧,“鸾儿,琦儿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啊?二姐出什么事了?”即使沐凝已经很不耐烦了,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惊讶问道。
“你不知道?”凤子建眉头皱的更紧了,“琦儿被人活埋了,现在华安那边铲了凤家祖坟,琦儿的尸体不在棺内!”
“是谁那么狠心,竟然活埋姐姐?”沐凝脸上露出惊恐神色,心底却在冷笑。
自己的女儿惨死,如今下落不明,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看来这个凤子建并不只是对凤惊鸾一人冷血无情,那朵娇养的牡丹花凤琦儿一旦失去了让他攀龙附凤的机会,那么凤琦儿在他心中恐怕也不如这个凌阳侯的空头爵位来得重要。
真是自私自利!
“你不知道就算了!”凤子建见沐凝死不松口,他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沐凝忍不住冲着凤子建的背影比了根中指。
哼,想来套她的话?
没那么容易!
沐凝才不会承认凤琦儿被调包活埋一事是她干的!
不,这本来就不是她干的,明明一切都是容楚大妖孽的主意,凤琦儿也是他带来的!
所以沐凝才不会去背这个黑锅!
否则传扬出去,无知的世人可不会说她是为了自救才行此恶毒计谋,人们只会指责她没有人性,竟然对自己的长姐下毒手!
沐凝虽然不在乎名声,但也不愿被人在背后指点议论!
不过,沐凝清冷眼眸一眯,她突然想起方才凤子建似乎是提到凤琦儿的尸身并不在棺中?
凤家祖坟被铲,必定尸骨遍野,那里野狗很多,那么,凤琦儿的尸身究竟是被野狗叼走了,还是被人带走?
彼时,沐凝心中倏地漫上一丝不安,但随即她便将之抛在脑后,凤琦儿被埋入地下那么久,就是被人救走,也绝对不会有命在了。
她在这里空担心什么,难道一具尸体还能作怪害人不成?
从昨夜起,沐凝便没有好好休息,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事又实在让她心乱如麻。
青雪有伤在身,沐凝并没有让她服侍,但让沐凝感到意外的是,她似乎是才发现,夙墨竟然不在府里!
但沐凝实在是太累了,夙墨本来就神神秘秘的,她也不想过问。
于是沐凝进了净房,简单梳洗了下,便准备歇息了。
休息之前,沐凝突然想起件事,她可是答应了要给容楚大妖孽很多血呢!
正好今天姨妈驾到,她先前吩咐青雪做的姨妈巾终于派上用场!
嘿嘿!沐凝一边阴测测地笑着,一边拿出一张里面用压实的棉花,外面用网纹纱缝制的加长的姨妈巾,而且还是带护翼的哦!
只要一想到明日容楚拿着这张姨妈巾兴致勃勃取血的样子,她就心情大好!
土豪大人是被沐凝那阴惨惨的笑声给吓醒的。
一睁眼,某大人就看到沐凝在月兑裤子,虽然长裙遮住了那无限春光,但是某大人还是眼尖的发现沐凝将一块长长的奇怪东西绑在了裤子里面。
某大人不由狐疑地皱起了白色的小眉头,有些不明白沐凝这是要做什么。
但是大人它实在太困倦了,还不等沐凝转过身来,土豪大人立即又浑身瘫软睡死过去。
沐凝戴好了姨妈巾,心情很好的爬上床准备睡觉。
但她明明就很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不断回放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脸,却不敢去想那张美得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脸蛋,因为每次只要她想探究脑海里某块不能触碰的回忆,她就会头疼欲裂,仿佛有千万只冰冷的针刺入。
不敢再深想下去,方才只是在脑海里浮现了下那白衣与悬崖的模糊影子,沐凝便感觉头似乎又开始疼了。
沐凝只得转移注意力,她想起下午与简牧尘的那一吻,她也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他的吻,第一次被吻,她是怒极才会甩了他一巴掌。
但今天,她分明感到自己心跳加速!
白雅琴所说的她近日里红鸾星动,将会有大喜临门,难道,那对象竟然是简牧尘?
但沐凝随即便哂笑,这怎么可能?!
她与简牧尘认识都还不到一个月,一共也就见了那么几次,五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就算他亲了她几次,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
而且她也就是为了不让简大教主打她的主意,这才厚着脸皮拜师的,如果他们成亲,那岂不是***?
可是,不是简大教主,还会有谁会想娶她?
不会是容楚那只千年妖孽吧!
沐凝陡然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呸呸呸,才不会呢!
她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要嫁给那只坑死人不偿命的大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