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身材高大的宫女太监都开始用力撞向那道偏门。这道木门再结实也不是铜墙铁壁,马上就要支离破碎。
高照容痛心疾首地大喊道:“别撞了,你们别撞了!”她明明已经命桃花把那堆蛇处理掉了,她的繁畦宫是干干净净的,按常理来说,她不该担惊受怕些什么。但是罗兰璧这个女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今夜她这么兴师动众一定是十拿九稳。
门还是开了,提步闯了进去,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高照容忙整理好紊乱的呼吸,用手恶狠狠地指着罗兰璧道:“罗夫人,今夜恐怕你要空手而归了。等皇上和太皇太后回来,我一定把今夜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说给他们听!”
“夫人,奴婢找到了。”不掩喜色,兴冲冲地从屋内跑了出来,手中提了一大筐墨绿色的青蕨。
银鼠草!
高照容差点腿都站不稳,身后的宫女忙扶住她。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高美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罗兰璧走到高照容的面前——她那扇形的睫毛扑朔着,樱桃檀口轻颤着。这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够抵御她的魅惑。
只可惜在她面前站着的是这个世上最恨她,也是最铁石心肠的女人。
罗兰璧上前箍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庞,见她泪光盈盈,柔声道:“多美的一张脸啊,只可惜……”
罗兰璧郑重地后退了几步,道:“繁畦宫高美人,私养毒物,散播谣言,扰乱宫闱,杖责二十,即刻行刑。”
“美人并不是存心害人的,这些蛇没有毒,美人是为了……”扶着高照容的宫女抢言道。
罗兰璧横了她一眼,那少女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在掖庭之中,凡事不问前缘,要的只是个结果罢了。要真的追根溯源的话,谁还没个苦衷么……来人,给高美人用刑吧。”
两名太监上前来到高照容的身侧,架起她纤细的胳膊。刚走近,只觉眼前少女的遍体娇香,艳光四射,二人都羞得满面通红,心神荡漾,不能自持,手中的动作立刻放轻了些。
“罗夫人,您不能打美人!”
一声大喝从大门外传来,众人皆回头望去。
一个黄发黑面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奔跑了过来,头上的乱发散乱着,看着甚是滑稽。
“你说什么?”罗兰璧瞧了眼来人可笑的样子,迅速收回视线。
“罗夫人,您不能打美人!”桃花心中虽然惊恐万分,但是护主心切的她依然挺直胸膛站了出来,“因为美人……因为美人已经怀了龙裔!”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众人都手足无措,被架着的高照容反而舒了一口气,内心一阵窃喜——因为她知道罗兰璧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敢冲自己下手。
没人看见,衣袖下罗兰璧的指甲深陷入肉中,掐出了血痕。倏忽,她才漾起一笑,道:“那妹妹就要恭喜姐姐了,明日让太医来为妹妹诊治一下,妹妹多多保重身体。”
“诸位都散了吧,妹妹的板子暂且记下了,我会禀告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来拿主意。罗兰璧多有得罪,妹妹见谅了。”罗兰璧手脚僵硬地冲高照容行了个礼,身旁的暗暗在心里为自家主子叫屈。
见大局已变,那两位太监赶忙跪在高照容面前磕头谢罪。
眼见罗兰璧率领众人灰溜溜地离去,繁畦宫的宫女太监马上把桃花围了个水泄不通,“大英雄”“大英雄”的叫个不停,桃花不好意思的模了模脑袋。
“桃花,你过来!”高照容的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
“主子,您叫我啊!您不用夸奖我,嘿嘿……”桃花兴冲冲地迈到高照容身边。
猝不及防地,一巴掌狠狠地落下,桃花诧异地凝视着高照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袭来,她的整个左脸都肿胀了起来,像个馒头,看起来更加丑陋可笑。
“你个呆头鹅!你知不知道本宫要被你害惨了!”高照容把怒火全部撒在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女身上,“明天天亮之后,整个掖庭都会知道我怀上了小皇子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来好不容易有个冯润这个替罪羊能帮本宫挡挡风,现如今本宫又成为众矢之的!”
“美人,桃花错了,桃花错了!”桃花慌忙跪下,旁边的宫女深知高照容的脾气,刚刚还奉承她的那群人中没有一人敢伸出援手帮她一把。
“明天的饭不用吃了!”高照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打了个哈欠就回房睡觉。
“你看桃花真是个笨蛋,还以为能抢个头功呢,没想到拍在马蹄子上了吧……”躲在门后的俩个小丫头嬉笑着合上了门。
远看皇城淹没在一片墨色寒山中。
若是白天看起来郁郁青青,风吹草低,必定是一番美景。可是夜深无光,这颜色都被掠夺了去,只剩下一摊浓得化不开的墨汁,郁郁沉沉,十分可怖。
无处藏身的皇城被参差的寒山树影囚禁其中,夜夜不得安宁,直至阳光重新来到这人世间,才能让人感觉到希望。
艳阳初升,湖面粼粼,一群金鱼争先恐后在抢夺着吃食。
“别抢了,有什么好抢的呢?”冯润在鸿雁池前把馒头掰成一粒一粒的碎屑,兴味索然地喂着鱼。只有这些没头没脑的畜生才会为了一点吃食自相残杀,那这里的女人又是为的什么呢?
因为太寂寞了吧,皇上只有一个,这掖庭中的女人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亿亿万万个日日夜夜望穿秋水,直到白发丛生,容颜老去。
“姐姐,可找着你了!”
冯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冯润内心大震,这个傻丫头怎么还一心往她身上靠呢,一阵酸楚袭上心头,但只能暗自忍耐住。
待她回首时才发现,冯漪还带了个大麻烦郑月容,她的笑容立刻悄无声息的枯萎,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冯润妹妹,今日冯漪跟我学了一上午做了几次才做出这份来,妹妹还是尝尝吧。”郑月容端着一盘糕点放在桌上,巧笑倩兮。
小小一碟,洁白如玉,做成六瓣花型,中心掏空盛满了栗仁,盘边以桑葚点缀,玲珑精致,香酥可口,可是冯润却无心品尝。
“你怎么来了?”冯润转过身瞪着郑月容,“这是我和冯漪的的家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手。”
“你别这样,姐姐也是好心。”冯漪忙站在二人中间,将她们隔开,她是来和好的,怎么反而生出矛盾来,早知道她就不带郑月容来了。
“几天不见,冯漪口中的姐姐就换了人,郑充华真有本事!”冯润眼中恨光一闪,她明明已经告诫过冯漪离郑充华这个两面三刀的贱婢远一点,她为何不听!
郑月容瞧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气势,赶忙解释道:“冯润妹妹要是不喜欢月容,月容这就走。只是,这栗粉糕是冯漪妹妹的心血,也代表了她对妹妹的情谊。还是先尝一块吧……”说着,用玉箸夹起一枚糕点,送到冯润面前。
郑月容这贱婢哪能安什么好心!她能瞒得过冯漪又怎能瞒得过林荷衣?冯润冷眼盯着她手中的糕点,似笑非笑。
郑月容的动作生生的停住了,冯润猛地起身,故意碰到郑月容的手,那一枚栗粉糕跌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都是妹妹的错。”郑月容赶忙福身,颔首致歉道。冯润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粉面,在艳阳下花枝招展,摇曳生姿,甚是得意。
“姐姐,我都看见了!”
冯漪的话让冯润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是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
“姐姐,我都看见了……是你故意碰落郑充华的手的!”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挂满了她的脸庞,冯润很想把它拭去,却最终没有抬手。
“姐姐不喜欢吃就直说好了,冯漪什么时候对姐姐强求过?”冯漪站起身,端起那盘栗粉糕毫不犹豫地倒在了鸿雁池中,一旁的郑月容发出了一声惋惜的长叹。
“冯漪会乖乖听话的,姐姐不喜欢的事情冯漪不会再做了,姐姐不要生气。”末了,冯漪把碟子也扔进了水中,扑通一声,在二人的心海激起浪千点。
冯漪掀起衣袖,看着手腕上被烫伤的红斑,自嘲地一笑,她多想让身后的那人看看,问问她可否会为自己心疼?
就在此时,池中的金鱼居然变了颜色,细细看来,并不是变了颜色,而是全部翻着肚皮,纷纷陨命。百度搜或,,更新更快冯漪也顾不上其他,大呼道:“姐姐,你快来看看!这些鱼全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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