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说得起兴,丝毫没注意到龙支书正在走神。而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门口传来脚步声,杨柯抬眼一看,那个曾经骂过他的丑陋男子走了进来,看见杨柯,脸上稍显有些不自然。
“老支书,老支书……”杨柯转头提醒龙支书,这才发现他正在正在走神,连叫了两声都没听到,最后不得不提高声音,“……老支书,有人找你!”并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袖才将人弄醒。眼见龙支书的样子,杨柯不禁悲从中来,感情自己刚才如此卖力的演说、推销自己,演给瞎子看了,人家压根就半点没听进去,仍然选择了将他无视!
这老头也太固执了!
“啊,刚刚在想你说的事情,想入神了,诶,你后边又说什么了?”龙支书回过神来,对杨柯解释一番,然后转头看向正走进来的平娃问道:“平娃啊,找我什么事?”
“叔,我不找你,我找杨书记说点事儿。”平娃走到桌子边上,回答道。
龙支书眼睛一瞪,厉声喝道:“你想干嘛!”看着平娃长大,他可清楚对方不是什么善茬,而且和“副书记”颇有恩怨,听得平娃找杨柯说事,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叔啊,你可别误会,我就找杨书记说点想法,正好你也在,帮忙参考参考。”平娃笑笑,只是那丑陋的面容笑起来,实在有些难看。“来来,杨书记抽烟。”平娃从包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杨柯,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杨柯点燃,随后又将火转向龙支书,将对方烟斗上熄灭的叶子烟也点燃,最后才点自己的。
这个动作让龙支书面色好看不少,起码能说明对方不是找杨柯麻烦的。对于平娃,龙支书多少能猜出对方两次离开龙山村,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多少也是有些担心的。只是这种担心,也不方便表露出来,而且最近一两年,平娃在媳妇的管教下,已经收敛了不少戾气,平和了很多。是以,对现在的平娃,龙支书感情有些复杂。
“找我什么事?你说。”杨柯笑着对平娃说道。
“杨书记,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你读书多,见识广,所以想请你帮忙参考一下,也请叔给把把关。”平娃笑着说道。虽然还没说正题,却让杨柯听得暗自点头,从平娃点烟和刚才说的话,赫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主,不管是他还是龙支书,都照顾到了。
“杨书记刚刚来,可能对我们龙山村还不太了解,我们这里啊,地里没啥产出,想尽了办法都不行,这事我叔能作证,对吧叔?”平娃说道这里,将头转向龙支书,见得两人都点头方才继续说道:“所以啊,我想了想,我们龙山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这样没出路!我在村里长大,生活了这么多年,对咱们龙山村、对龙山是有感情的。”
听到这里,杨柯含笑不语,而龙支书则不经意的白眼一翻,闷头狠狠抽了两口烟。
“……我想成头搞一个经营山货的公司,就是夏天山上的果子成熟之后,号召乡亲们去采集野果,然后统一运出去卖,这些东西现在在大城市里很受欢迎的,这点杨书记应该清楚。除了这点之外,还打算从山上收集一些稀有树苗,用来培育成盆景,这玩意儿现在也值钱,那些文化人都喜欢。”
“……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
平娃还没说完,龙支书眼睛霍然就瞪圆了,出声将平娃的话打断:“你也这样想?”
龙支书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平娃听得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龙支书又继续说道:“刚才,就在刚才,杨书记还在跟我说这个事情,恩,比你想得还周到些。”说到这里,在平娃惊讶的目光中,龙支书转头对杨柯说道:“杨书记,要不先坐一会,我去发个广播,让其他生产小队的队长都过来,咱们开个会讨论讨论?”
“行啊!”龙支书的这个提法,杨柯自然求之不得。
龙支书说完,就准备往外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平娃道:“你刚刚说的,怕是你媳妇想出来的吧,就你,嘿嘿,不是老子小看你,你要能想到这些,老子用手巴掌给你煎鱼吃!”
平娃挠挠头,嘿嘿干笑。
龙支书沉吟一会,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对平娃说道:“平娃啊,你是烧了多少香才娶到这么好个媳妇啊,可得好好对人家,有的事情,看淡点,这人啊,谁都有犯迷糊的时候。既然是两口子,就得多理解多包涵,可别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对着干。”
平娃听得龙支书如此语重心长的教诲,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脸色也严肃下来,埋下头,狠狠抽了几口烟,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咬着牙对龙支书说道:“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燕子没错,她是为了我好……”说话间,平娃想起媳妇被误解、受委屈,心中难过,眼眶渐渐有些发红。
龙支书看了看杨柯,然后又坐下来,对平娃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杨柯虽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听出两人话语中似乎有些隐情,也不好出声打扰,等着平娃开口。
“叔啊!”平娃这一声叔叫出口,立马就哭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呜呜呜……”
眼见一个大老爷们如此悲痛的哭泣,哭声中还有谁都能感觉出来的心疼和委屈,杨柯也是耸然动容,这里面的故事怕是不简单。
杨柯和龙支书都不出声,既不打扰也不劝解,任由平娃嚎啕着发泄。
平娃双手捂着脸,眼泪沿着手慢慢的流到袖子里,不大会就将一双袖子完全打湿。哭泣半晌之后,平娃才稍微平复一些,抽泣着说道:“叔啊,燕子,燕子她委屈啊……都怪我,都怪我的……是我身体出了问题,生不出来……燕子为了给我留个后才……这么多年了,燕子才是最委屈的……我们去体检,燕子怕我想不开……没将体检结果告诉我……这两年,我也误解了她啊……”
平娃哭声中,有些凌乱的话语,让杨柯也听出了个大概。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走在平娃身边的那道靓丽妖娆的身影,事情竟然曲折离奇如斯,按照平娃的说辞,他老婆能为平娃做到如此地步,还真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要知道在农村,这样的流言蜚语是很致命的,能独自忍受这么长时间,要么就是神经大条的人,要么就一直在强撑着,平娃媳妇既然能想出从山上发财致富的电子,显然不属于前者。
“原来是这样!”龙支书听罢,长叹一声,然后看着平娃,厉声吼道:“那你不说出来?你就这样看着人家燕子受委屈、被人误解、指指点点?人家燕子为你着想,你不为她想想,这些年别人怎么看她的?她是怎么过的?”说到这里,龙支书一烟杆敲到平娃肩膀上:“你是猪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想,事情不说出来,燕子被人看不起,你也被人看不起,把事情说出来之后,只有你自己稍微受点影响,谁还敢看不起燕子?谁还敢说她坏话?二比一的事情你都不会选?”
听到龙支书一连串的吼声,平娃止住了悲泣,抬起头,愣愣的看着龙支书,然后急忙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叔!我这就去说,妈的我去喇叭里说!”然后平娃抹了一把眼泪,丑陋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有些激动的继续说道:“我去找喇叭!”
“行了!”龙支书瞪了平娃一眼,随即有些好笑的说道:“这事情我来处理,就你这猪脑子,还喇叭里说?你说出去,人家会信多少?”
平娃一听,又愣住了。
杨柯看着有些失态的平娃,心中也是感慨,对平娃说道:“这个事情不能由你去解释,你叔会悄悄将事情原委说出去的,这种事情,别人去说,私下里传人家才会信的。”有句话杨柯没说出来,平娃媳妇长得漂亮,在村里必然是焦点人物,有关她的事情,传得比什么都快,若是消息一传出去,不出一两天,怕是整个村子都会传遍。而且燕子受了这么久的委屈,被人误解了这么多年,如此有传播价值的新闻,只要一传出去,立马就会沸沸扬扬。
听了杨柯的话,平娃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好了,就这样,我去发广播叫人开会,平娃,你去学校里取块小黑板过来,再把燕子叫过来听听,她有文化,脑子也活,多听听看看能不能提些有用的意见。”龙支书说完,立即出了门。
平娃连连点头答应,然后和杨柯说了声,也跟着离去。
不大会,大队的高音喇叭就响了起来:“所有小队队长注意,马上过来开会,讨论龙山村的发展方向,其他有想法的人也可以来听听……”龙支书连着广播了好几遍才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平娃正在家里跟燕子说着刚才的事情,当然,关于他们两口子的没说。
“什么?那小白脸书记才来几天啊,就想到这些了?”燕子惊讶出声,感觉有些难以置信,随即眼珠子一转,“这就对了,这说明这个人是真有本事的,他叫我也去?”
“是叔叫你去的,叔说你有文化,鬼点子多……”平娃笑道,心中阴霾进去,平娃心情大好,和媳妇开起了玩笑。
“去,什么叫鬼点子多!”燕子娇嗔道。
龙支书回来之后没多久,陆陆续续的,又慢慢有了闲得没事的村民走了进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越来越多,龙支书家的堂屋已经快坐不下了。见得来人如此之多,龙支书立即大手一挥,吩咐道:“离得近的去家里搬凳子,都去院子里等着,等下在院子里开讨论会!”
杨柯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看着那些村民脸上带着茫然、麻木、好奇、期待、甚至还有纯粹看热闹的,种种表情不一而足,心中也是凛然。错乱的脚步声、椅子凳子落地的声音、人群小声的交流从院子里传来,依稀能听出这些村民有些期待也有些漠然的心态。
“又开讨论会……不晓得讨论些啥子哦!”
“又新来了个副书记嘛,这些当官的,就是会议多。”
“这次又准备讨论些啥子?这个小白脸不会是想教老子种地吧!”
“……嘿嘿,不好说,没准人家就是有这个能耐……这些人,不会做还不会说?”
“也不一定啊,你听王干事说的话,这个小书记好能干的。”
……
虽然话语有些不客气,但人能到这里来,就说明他们还是抱着些希望的。不是这些村民现实,而是经历过两任副书记“瞎搞”之后,对镇上下来的干部已经失去了信心。可即便是这样,却仍然在心底抱着期待,期待有人能给他们带来月兑贫致富的黄金点子,能带着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
千百年来,这样的心态被无数的例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就是可爱可亲的中国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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