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扬豁然转身,旋身一脚踹向他的胸口,将他直踹出数步之远。
君无痕‘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单手紧紧按住伤处,却止不住那从伤口处源源不断流下的鲜血。他咬牙抬头,一双怨毒的眸子盯着君少扬,“没这么……这么容易……”
“王爷。”一道低低的声音,打断了君无痕的话。
君少扬闻声朝发声看去,不远处一身黑衣的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揭开覆面的纱布,跪倒在他的面前,“皇后娘娘在她寝宫的密室里没人知道,您大可放心。另,因事出突然,太子的援军分四支队伍而来,其中一支明日此时才到城门,您只要拿太子随身的御令过去,以您之能……”
“西瑜,你……你个贱人!”君无痕龇目欲裂,不敢相信她竟然背叛他!
西瑜仿若未闻一般,继续道,“定能将他们驯服。剩下的的两支援军分别是太子的伯父瑞亲王卫军七万两千人、大乾暗兵一万八千、天宏宗宗门人四千人等,请您酌情安排。”
君少扬看一眼西瑜,“你要什么?”
“奴……”西瑜第一次在他面前勇敢的抬头,双眸含泪,“我只求您亲自将我的尸体放入棺中。”
“好。”
“谢王爷!”西瑜叩首谢恩。
“你的情报若是有假的话,我不会饶你。”君少扬拂袖,足尖点过地面,直往骏马所在处掠去。
西瑜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几步,捡起那掉在地上的匕首,朝着君无痕的方向走过去。
“贱人……你……你想……”君无痕望着那面无表情走来的人,眼中的厉色渐渐被恐惧取代,只是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很难移动。他瞠大了瞳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楚的映出她的脸,身体一阵瑟缩。
“王爷心地仁善,留你一条性命,可是我怎么能给他留下后患呢?”西瑜在君无痕的身边跪下,噙着笑,高举起手上的匕首,下一刻她眼神一冷,冰冷的匕首直刺穿他的喉咙!
艳红色的血喷溅而出,她小半张脸都被染红。
她却连抬手去拭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如往日一般温柔的望着他。
君无痕一双瞳眸瞠到极致,喉头一缩一缩地,艳红的血从伤处源源不断的向四方流出。
他眼中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也有恨,更多的是不甘与不懂。
他不懂,他给西瑜的金银珠宝比皇帝赐予受封过的妃子都多,在临行前甚至还许诺给她四大贵妃之首的位置,她为什么拼着一死也要背叛他?往日她的小意温柔,难道都是假的吗?
西瑜温和的笑,仿佛看懂他的迷惘一般,“太子,你给的,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你给不起。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爷,心想着即使不能陪在他身边,我也要他好好的。”
君无痕瞳孔猛地放大,身体一阵阵抽搐,按着胸口的手颤抖地指着她。
“没错,就是我刺的。”西瑜大方的承认,一贯温和的口吻于此刻幽幽发凉,“如果你不是想杀了他,我岂会向你下毒手?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不是你自己挑起这一场权力之争,你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贱人!
君无痕眸色一厉,可瞳孔的光芒却渐渐涣散,指着她的手颓然落下,脑袋无力地偏向另一边,再没了气息。
“要恨,恨我吧!”
西瑜伸手过去,将他一双至死都不肯阖上的眸子阖了上去。
他死了。
曾经多少次他占有她的时候,她都恨不得他死,而今他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再也不会挡着王爷的路了,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王爷的路了!
她痴痴的笑出声来,后而笑声悲凉若泣。
半晌之后,西瑜猛地扑到君无痕身上,拔出那匕首决绝地朝着自己的心头刺下。
鲜血沿着匕身落下的那一刻,她笑了,释然的笑了,鲜血沿着下唇源源不断的流下,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若有来生,愿身如琉璃白时逢君,乞苍天成全你我一段姻缘。”
滚烫的眼泪同时落下,喉头鲜血滚动,剧烈的疼痛直冲心扉,她重重地倒了下去。
……
君少扬策马至奇书子身边,将西门涟托付给他带回去后便立即调转马头,却被奇书子叫住,“她刚才在哪里?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君少扬捏紧了手上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把先前之事大致同奇书子说了,末了有些担心的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你先安排好宫里的事。”奇书子沉吟一会后,这才郑重的道,“在她醒来之前,你的人马绝对不能靠近御书房半步!”
“一切听岳丈的安排。”君少扬道一声,策马离开。
“王爷!”
“王爷!”
“王爷!”
他到了先前同诸将约定好的地点后,原本在或坐或站或躺的诸将皆是整齐的向他行礼,一张张年轻的脸上都是写满了激动之色。
君少扬面色沉凝,没有因为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接下来,回去休整,明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所有人都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不得有丝毫懈怠!”
“遵令!”诸将齐喝。
君少扬满意的看一眼诸将,留下了一些保护皇都的人后,令剩下的都回去休整了。
而他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行宫便传来敲门声。
“谁呀?”侍卫揉着惺忪的睡眼,张嘴打呵欠。
“我。”冷冷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王妃!”侍卫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赶紧将门拉开。
“王爷起了吗?”西门涟走进来,语调森冷不减。
“王爷昨儿回来得迟,才歇下不久。”也就是还没起的意思。
西门涟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大步行进去。
里边的明卫和暗卫见是她来了,一字儿都没问立即放行,倒是管家,一看到他过来马上蹬蹬蹬蹬地跑向厨房吩咐他们赶紧做王妃爱吃的小食。
‘嘎吱。’
西门涟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一眼便看见伏在案头的君少扬正熟睡着。
脚步,不由自主便放轻了。
走过去,看到他眼下掩不住的阴翳,心里也就跟着一软。
下一刻,一阵懊恼袭上心头,她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拿冷眼瞪他。
“怎……怎么了?”君少扬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视线渐渐清晰后他忽露出一笑,朝着她张开双臂,“小洛儿,来,过来我抱抱。”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温柔。
西门涟忽地就觉得自己这么怒气冲冲地跑来实在没道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便走过去一记脑瓜崩儿弹在他额头上,“有正事儿呢,还抱!”
“事再大也没有小洛儿大。”君少扬长臂一张抱住她,满足地将脸贴在她的小月复上,“这天儿尚早,陪我睡一会儿,不急不急。”
“你要天塌下来才急是不是?”西门涟啐他,却也未拍开他犹如八爪章鱼般紧贴着她的身子,“说说,接下来的事你怎么安排的?”
君少扬可怜巴巴地扬起脸,“困。”
“困也要说!”西门涟才不会容许他这么耍赖过去。
君少扬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狠狠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之后才将自己的布置向她一一道来。西门涟仔细的听着,待他说完后拍案道,“皇都那边事你负责,太子援兵的事就由我来办吧!”
“不行。”君少扬反对。
西门涟拿冷眼睨他,“为什么不行?”
“我……”君少扬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道出缘由,“我不想再见到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不敢告诉她,她昨夜眸子里那浓浓的死气几乎都要吓到他。
西门涟眸中光芒微漾,声音却放柔了下来,“富贵险中求,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她以手点住他微启的唇,露出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再者,虎军、凤凰军虽然对你服气,但是还是以我为主心骨。时间紧任务重,无论是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都很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让他们甘心听话。你我都知,军心一致才能战无不胜,所以这带兵之人必须是我!”
一席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君少扬深深叹息,“那,记得一切以自身为重,切勿逞强好胜。”
这话说着其实他自己都觉得多余,她是那种把别人性命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百倍的人,让她自私只顾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只是这话虽然多余,他却还是抱着三分侥幸希望她能听得进去。
“放心。”西门涟微微一笑,拉开他的手,“你再休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再去一趟皇宫。昨夜因为我的关系皇祖母受了些惊吓,你且代替我向她赔罪,也好好安抚下她。”
“昨夜……”
“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告诉你。”西门涟白玉似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之色,不愿多谈,转身便大步往外走去。
“小洛儿!”君少扬疑惑于她的反应更想问个清楚,奈何她却像是后边有鬼在追一般,一下子就走不见了身影。而他想追去,却因为伏在案头休息时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才稍稍站起双腿便是一阵麻痹,一下子便又坐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
直到走出行宫时西门涟的脸才恢复正常,牵了拴在树上的马儿,一路策马狂奔向皇宫。守宫门的是王彪,见是她,立即迎了上来。
西门涟翻身下马,“随我一道去御书房。”
“遵令。”
王彪令手下人将马牵到马厩,自己则领了她直往御书房走去。
巡守的金龙卫和一些凤凰军的将士见王彪领了个男子打扮的人,一开始觉得好奇,待看了清楚发现是西门涟后觉得自己肯定有要事做,在没得到她的命令之前便也不敢去凑热闹。
御书房外尸山尸海直至现在也没人打扫,倒不是宫人们偷懒,而是君少扬昨夜后来对来抬昏迷的诸武将去太医院时候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靠近御书房半步,有违令者杀无赦!蝼蚁尚且贪生,宫人们是奴才那也是惜命的,才经过那样一场声势浩大的宫变,一个个胆子都被掐得跟老鼠似的了,又哪里敢违背他的命令?
西门涟到的时候见这边没有宫人,悄松了一口气,而王彪却是不知道这边事儿的,只是被这里浓厚的血腥味熏得头晕,嘀咕一句,“这边怎么都没人打扫呢?”
“在这等我,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动。”西门涟对他交待一声,足尖一点地,黑色长袍于空中划过一道深色弧线,于地落到事才趋于平直。
脚才落地,便有如利刃般狂风骤然刮起。
西门涟面色淡然,踏算定方位,扬手吸四方长剑入手,心随意动,以剑阵破这斗罗九九百十一阵中的夺魄大阵。站在外边的王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精妙的破阵之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奇不已的看着这一幕,整副心神都埋了进去,越看越是心惊,冷汗从额头涔涔落下,双股战战,几乎都要站不稳。
“破!”
西门涟清喝一声,疾风散尽,同时的王彪一口鲜血直从喉咙喷出,差点扑倒在地。
“额……”
西门涟闻声转头看他一眼,顿时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可还撑得住?”
王彪脸上一阵滚烫,幸亏皮肤够黑才让人不容易看出来,只是声音里却有些扭捏,“末……末将身体强壮如牛,好得很。”
西门涟面无表情地朝地上的鲜血看一眼,瞥一眼他胯下,“滋补过度?”
王彪沿着她的视线一低头,迅速双手捂裆,脸红脖子粗的冲她喊,“王妃,矜持点!”
“金龙卫里能找得出比我矜持的?”西门涟一眨眼。
王彪愣,旋即哭丧个脸——妈蛋,真找不出来!
“所以淡定。”西门涟看他一眼,又道,“回头叫人可以把这里收拾了,就说这是我的命令。”
说完也不管他,转身就往宫外的方向行去。
王彪哭丧着脸跟在她后面走,一直到她走出宫门纵马离开他忽地一拍大腿,“不对啊!我们一大群糙汉子要矜持那玩意干啥!?”
……
解决了宫里的事后,西门涟纵马到城门处。
从收到君少扬的消息的毕青便在城门等人,一见到她从马背上下来立即迎了上去,同时令部下将她的马给牵离,恭敬地将她迎向守城将士临时休息的房间。
“把主要负责晚上任务的将领全部叫来。”西门涟坐定,吩咐道。
“遵令。”毕青下去,将负责此事的大小将领都给叫了过来。
凤凰军和虎军诸将看到她,一双双本来还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大步行入内,她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叩拜,“坐下。”
和他们一行进来的大小将领不知道西门涟的身份,随他们坐了,落座后一双手疑惑的眸子望向她,暗忖:这么个小白脸,是干什么的?
她一身男装必定是不希望身份被拆穿,毕青清咳一声,“容我为大家介绍下:她是王爷手下门人,此次保城她为军师。王爷吩咐,所有人等皆由她调遣,违者军令处置!”
‘这小子’年纪这般轻本事能大到哪里去?
一干大小将领都有些怀疑,可见毕青对她毕恭毕敬,便收了面上的不敬之色,只在心里起着怀疑。
西门涟将他们脸色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她,不知道的情形下她也不需要他们对她有多忠心,把她要办的事乖乖办好就行,“此次保城,你们的任务没有太大的调整,还是按照王爷的布置来!”
既然都按照王爷先前的布置,还叫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一干大小将领更怀疑了,觉得这小白脸把他们叫来果真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他们毫不掩饰轻蔑的目光刺激得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心头怒火直飙,凶狠的眼神直朝着他们瞪过去。那些个大小将领却不以为然,在他们眼里这两支临时插入的队伍并不具多大的战斗力,有些高傲些的,甚至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就是杂牌军,登不得台面。这一视线交锋,一下子就斗上了,两方顿时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外边埋伏的弓弩手再增加三百人,准备好足够的箭矢;另备足够的开水和油以及辣椒粉!”西门涟仿若没看见他们相斗一般,语气微顿,又道,“保护百姓者再增五百人,出这里后速运拳头大小的石块三千块于距城门口二十里的地方!”
搞这些简单的玩意儿是要过家家?
一干大小将领的目光越发显得轻蔑,刺激得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差点拍案而起:那都是什么眼神儿啊!
“军师,既是这样我们就下去准备了。”一干大小将领里边有人站起身来,懒洋洋的道。
凤凰军和虎军诸将士的眼睛更红了,一个个牙齿咬得嘎嘣嘎嘣直响。
西门涟冷眼瞥过去,“只要你觉得你能打胜,你大可现在就走。”
那将领哼一声,“王爷神机妙算早将一切都布置好了,其实照我来说,光我们就能赢了。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要派这些杂牌军跟我们在一块儿!”语气叫一轻蔑。
西门涟睫毛微眨,掩饰住其中戾色,再抬眼时已经是无波无澜,淡淡扫过其他大小将领的脸,声音幽冷,“你们也这么认为?”
一干大小将领被她这目光扫得直发毛,但是他们绝不会承认自己会怕这样一个‘小白脸’,皆是起身,异口同声答道,“是!”
他们是久经训练的将士,那些杂牌军和他们能比吗?
这些人,说不定还要拖他们后腿呢!
一个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来。
毕青在一边听得眼皮子突突直跳,这帮倒霉孩子,没事非要招事简直皮太痒了啊!
不过他可不会这么好心的提醒他们,这些个家伙就是需要好好磨练磨练,才知道什么叫作‘人不可貌相’!
西门涟站起身来,冷声道,“好!今夜开战,我和你们口中的‘杂牌军’都按兵不动,就看你们按照王爷的布置打。你们既然自负一定能取得胜利,那便让我们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好!”一干大小将领皆是应道。
“既然是打赌那便要有个彩头!”西门涟垂下眸子,掩饰掉里边算计的光芒,“若是你们输了,你们全体人等在战事彻底结束后赤身果体守城门三日!”
“要是你们输了呢?”一干大小将领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不由得追问道。
“我们?”西门涟冷笑一声,掷地有声的道,“我们绝不会输!”
六字,字字重逾千斤!
也,绝对的狂妄!
一干大小将领想反驳,张口却是莫名地心里发虚,却不肯在她面前承认,一个个的虚张声势哼一声,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将夜,穹苍无星无月,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燃烧的火把发出毕剥毕剥声响,一队人马渐渐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