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那边得了皇帝的命令,也是满怀期待了开了箱,由沉稳持重的老厨子敲开了冰块——
“啊!”
“啊!”
……
传旨公公面色难看地从御膳房离开,从后殿快行至金銮殿,悄悄走到皇帝身边,将看到的东西报告给皇帝。
皇帝面色未变,眸中却是阴翳的一片,“此话当真?”
公公忙道,“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骗皇上您哪!”
皇帝还是不肯相信,“行至中途可有人拦过?”
公公回道,“没有。”
皇帝沉吟一会,云淡风轻道,“御膳房那边的人没必要留了。”
公公脸色一凝,更卑微地弓。
皇帝朝他看上一眼,“晚宴让御膳房那边寻些珍稀的野味,下去。”
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谢主隆恩。”
说罢,快步沿原路离去。
皇帝目光淡瞥向他离开的方向,目露深思之色,暗忖:朕执掌朝政多年,见过使臣送各种东西的,可没听说过人给送肢体的,莫非是有人将东西调了包?
思及此,他目光更沉了。
这一段小插曲因下边群臣在高谈阔论而少有人注意,一直到晚宴结束,皇帝单独留下了司马瑜。
“臣以为,定是有人于中间施展了调包计,为的就是挑起大乾和北越的争端。”司马瑜是有注意到先前那小插曲的人的其中一个,却不愿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只顺着皇帝理解的思路道。
皇帝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的脸色有了稍微的好转,“朕命令你暗地里调查此事,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微臣遵令。”司马瑜应道。
皇帝对于这个服从命令的臣子是极喜欢的,脸上也就有了一丝笑色,“司马瑜,你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朕都看在了眼里。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好哪家的千金?”
宫廷里耳目稍微灵通点的都知道九公主康心莲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更别提是皇帝了。
司马瑜本就对康心莲越发频繁的登堂入室逼婚感到烦躁,现在这事又被皇帝提及,一颗心就跟被百只猫爪子挠一般不痛快。可饶是很不耐烦了,他脸上却还是一贯的斯文俊雅的模样,“男儿当建功立业才能成家,微臣还未能大展宏图,怎能在私事上徒费时间?”
皇帝眸中顿时多出三分冷色来,“自古先成家后立业,有牵挂也才有担当,才能为国家、百姓做更多的事。”
也才——好控制吧!
司马瑜于心底悄补上一句,若非另有所图,他怎会委屈自己在一个刚愎自用、又小心眼的国君手下办事?暗压先心头的狂躁之意,他温和道,“皇上说得极对,微臣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比不得皇上您事事为大局着想。”
皇帝被这拍马屁的话哄得有点舒服了,这才道,“朕早就看出来你是个实诚、顾大局的人。”
司马瑜忙应,“微臣惶恐。”当然是假的。
皇帝兴致颇高的道,“朕的九女儿,端庄且贤淑,也是同你有些交情的,你看怎么样?”
皇家子女,谁敢当着皇帝的面儿数落一个字儿的不是?
人都是要对比的,司马瑜自从见到西门涟之后便对自己会舍弃她而选择一个娇蛮、占有欲极强又黏人的康心莲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可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不过她虽已为人妻,他只要徐徐图之,到时候一旦北越被灭,他再以昔日之情劝说于她,他相信迟早会看清楚错误乖乖地回到他身边。那么这一颗绝世明珠便又回到他手里了,这一次他必定会好好呵护。
而现在,他需要应付的人是皇帝。
“九公主聪慧骄矜、又生得闭月羞花之貌,实乃天下男儿梦中良配。”只是这之中,已不包括他在内而已。转念忽地又想起,西门涟在大西的排行也是第九,眸中也便有了倾慕。
皇帝却不知其中缘故,起先听到他这般近乎是敷衍的话还有些不快,但随即看见他这般表情,脸上真心的笑容也便更多了几分,“那朕令钦天监给你们选个良辰吉日,也成了你们才子佳人的美事。”
司马瑜眼皮子重重一跳,他现在正巴不得摆月兑康心莲,皇帝忽然来这么一下子不是要将他全盘的计划给打乱了吗?‘康心莲’!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念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愤懑,脸上却还要露出欣喜的表情来,“多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的眼里,甚至还有着泪花在翻滚,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高兴坏了。
其实不然,是被气得!
想这定是康心莲让皇帝这么做的,越发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君臣又说了会话后,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司马瑜一出皇宫坐到马车里,那温文儒雅的表情便是变为扭曲的愤怒。
在车上等着他的冷面侍卫看他这脸色,干脆赶了车夫边儿坐,自己赶车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司马瑜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房外的护卫全部指派出去办事,另外令一干奴仆不得靠近他的房间,众人虽不解他的用意,却也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跟他说什么,只得照做。
司马瑜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个时辰,期间里边传来瓷器碎裂声、书籍砸地声、砚台落地声等等声音。一个时辰后这里彻底恢复了静寂,他衣冠整齐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召来奴仆,面无表情地说房间里进了一群鸡将里面捣得乱七八糟,让他们火速收拾整齐,他离开这里一会,回来必定要看到和先前无二致的房间。
拿人薪饷为人办事,奴仆们自然是兢兢业业地去做了。
司马瑜派人将侍卫全部召回在大厅,令人把先前君少扬让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木箱子给打开。
在刀尖上夺命来的汉子对血腥味都相敏感,只是在看到箱子的起初他们都以为只是什么野味,可当箱子真正掀开,里边的冰被敲掉之后,一些承受能力比较差的都忍不住吐了!
那冰封着的便是司马瑜派去的刺杀君少扬的刺客的头颅,三十五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司马瑜眼底顿时凶光直冒,下一刻当他看清楚箱子上那用朱笔涂写于箱里边盖子上的‘礼尚往来’四个张牙舞爪的字,更是恨不得能空手撕了那同他作对的人!
“简直,太嚣张!”
咬牙切齿道一声,司马瑜将此事想了个遍后决定先派探子过去,至于暗杀的人手等物色好了再行动。而护卫们现在主要做的就是勤练武功,静观其变。
——
“赏!”
书房内,君少扬道一声,一边剥着荔枝皮。
一边站着的毕青取早准备好的纹银,给那将分开的尸体送到就赶回来,绘声绘色说得到奖励通讯员。
西门涟张嘴,咬过君少扬递来的水汪汪的荔枝,“赏金也不用交到公中,你们用这些打点酒喝去。”
“多谢太子妃。”这世上可真没人会嫌银子多压手的,那通信员高兴的谢恩后,一步并作三步地跑了出去。那速度可真快,似乎是怕慢了一点儿就会被西门涟叫住让他们把银子吐出来。
西门涟看着火烧**般离开的人,忍不住便是轻笑一声,旋即优雅地将荔枝籽吐到一边的盘子里,“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不出我所料的话现在他们的手段应该是守大于攻。”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君少扬也正是这样想。
西门涟轻笑一声,“我们接下来便是去一趟大乾。”
她眉目中有一抹阴翳一闪即逝,“但在此之前,得把该稳定的东西都给稳定了。”
君少扬抬眼,眉梢挑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西门涟组织了下语言,“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以身做饵,去到那牢笼里的事吗?”
君少扬面色顿时也沉了下来,“记得。”
那差点就危害到她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记得就好。”西门涟把在牢狱里碰到上官漓月、染青衣主仆外加雷霆的事给详细说了一遍。
“你对上官漓月并不对付,怎么会突然说起她来?”君少扬也是分析她的话而得出的答案,只是他不明白这一点。
西门涟眼眸微眯起,轻笑一声,“比起城府深,不知何时便会扑到人身上咬一口的上官漓星,一根肠子通到底,想什么都几乎表现在脸上的上官漓月要好控制得太多。”
而控制上官漓月的目的,在她话说完的下一刻君少扬便是已经想到了,轻笑一声,“你好精的算计。”
上官家是书香世家,这一代的上官漓月她爹是没多大的本事,但是上官老爷子却曾是帝师,博学多才不说,学子遍布天下。他现在虽然已经是古稀之龄又不在朝为官,却仍然是清流的精神领袖。
而他也没有别的让人深究的弱点,但有一条——他特别疼爱嫡孙女儿,即使去年因生病去了别城修养,也不忘一个月寄给上官漓月一封信,问其近况。
而上官老爷子的过度溺爱,兴许也是造成上官漓月悲剧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