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天涯 第十六章

作者 : 屈斯诗

我换了一身平常小贩穿的衣服,一路上不停的嘱咐绿芙千万别说漏嘴我的真实身份,不多时已到了一处小酒馆,就算在这群中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肖定,依旧是狂放不羁的红,绿芙对我说道:“咯,肖司使。”我点了点头就迈步前去。

“肖司使,真巧啊!”我故作轻松的坐在与他相邻的椅子上,他却只瞧了我一眼,仰头一口喝尽碗中的酒,我也不做声默默将手中的酒杯倒满闷声喝掉,一连三杯,刚作势欲斟第四杯,手里的酒坛被他劈手拦下,说道:“别喝了。”我早就头昏脑涨,眯着眼看着此时面有怒容肖定,笑道:“愿意与我说话了?”他别过头去,哼道:“我岂是那般小气之人。”我笑而不语,听得他接着说道:“可是,你还是得跟我说清楚。”我明知故问:“说什么?”他剑眉高挑地看着我,许久才说道:“说说你与绿芙的事。”我却再也支撑不住,脑袋直直朝桌面砸去。

待我醒来已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使劲揉太阳穴也想不起我到底对肖定说了绿芙的事没,提着心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肖定总算是来了。

“醒了?”他避着我的眼神,有些慌乱的问道。他平时都是心直口快,现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看得我心里越发没底,一时也找不到话,彼此都陷入了沉。“我都知道了。”突然,他的声音砸下来,在这静谧的夜晚像是一颗炸弹惊得我心脏飞速的跳动,我强作镇定问道:“知道什么?”他似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你是个女的。”闻言,我长嘘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个,知道就知道呗,我又不是真心想瞒你。”他回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没问我。”他一时语塞,只能干瞪着眼,我瞅着他那样,忍不住发笑,他也不甘示弱:“真该给你瞧瞧你喝醉酒的疯样!”我一口气没顺通,连连咳了好几声,不停的捶着前胸,一边不忘拿眼死瞪他,这下他可是快活了,朗声笑道:“我先回去睡觉了。”说完便大摇大摆的晃荡出了我的房门,我恶狠狠将门大力带住,躺在床上时又不禁笑出了声,总算是恢复以前了。

许是这几天忙着肖定和楚天舒的事,我竟然才意识到月武已有三天没有露面,实在是稀奇的很。按肖定所说楚天舒早已不在阳城,而曾经有人在临城见过他,难道他回皇城了?这还真是天意弄人,我和娘千辛万苦从皇城赶到这里,到头来竟是互相错过。自我看完肖定的情报后心里早已打定主意离开这儿去皇城,只是与司云越的约定让我一天拖着一天,这一拖竟又过了一个星期,幸好绿芙来得频繁才不致让我觉得无聊。

一日,我正蒙头大睡,耳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还以为是绿芙,迷迷糊糊从床上爬下来,依着直觉打开房门又闭着眼睛爬上床,一个男声依稀响起:“姑娘。”我顿时打了一个机灵,猛然惊醒,只有月武会这么叫我,睁开眼果然如此,月武穿着一身青衣,罩着一件黑色披风,带着一身风尘立在我房间正中,据我不近不远,一向泰然不失分寸的月武此刻的眉眼间竟隐着些焦急,我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出了什么事?”他弓着身子,抿紧嘴唇,艰难的说道:“主子现在需要您。”我心中一紧,道:“是他让你来的?”他低声说道:“不是,是月武自作主张前来请求姑娘。”月武从不曾如此的对我尊敬,司云越看来此次伤得不轻,我苦笑道:“我去能有什么用,你们那里的大夫不知比我强上多少倍…”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大声喝断:“姑娘,你明知这是不一样的。”我不再说话,只是茫然的看着月武,想去又不敢去,不敢去面对以后的事,良久,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去。”口中的白气飘渺,原来已是秋末冬初。

我一直忧心万一绿芙知道我的这个决定会不会情难自制,可我忘了此时的绿芙已非原先的绿芙,听到我亲口说出我要离开后,她竟然笑了,“小姐,幸福是要自己去找的。”我本想反驳,但还是没有开口,忽然听得她说道:“可是,绿芙说过会帮小姐,说到做到。”说着半开玩笑的话语,眼睛里却透露着坚定,我岂不知她的言下之意,知道绿芙也是个犟脾气,若是我不答应,她必定会想方设法的跟着我,一路上我还是得替她担惊受怕,最后结果一定是相伴前行。我无可奈何的笑道:“那我就指望你了。”她欣喜道:“嗯。”我突然沉下脸道:“这两天你可有瞧见肖定?”

“找我何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肖定大步走到我面前,又重复问了一句:“找我有什么事?”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急忙像绿芙使了个眼色,绿芙朝我会心的笑笑,缓缓说道:“绿芙先告退了。”走之前还给我抛了个媚眼,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我不敢贸贸然开门见山,只好采取迂回的对策,笑嘻嘻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一脸嫌弃的越过我,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悠然的说道:“当然是有事了。”我接着他的话:“什么事?”

“还不就是你要我查的那件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官兵搜查镖局那日,他确实被一黑衣人所劫,而且也是这位黑衣人一路护送。”

“完了?”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耸耸肩道:“完了啊。”我忍不住敲了他一记爆栗,他立刻夸张的叫道:“好疼啊,出人命了!”

待他闹过一阵后,突然肃然的正对我:“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好不容易慢慢收拢嘴角,低着头一字一句道:“我要走了。”他爽朗的笑声在我身前飘荡:“又是马上回来?”我抬头直视他的眼,道:“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他看我一脸正经,也收住笑容,我继续说着:“也许不会再回来了,洪兴帮…”他猛地抓住我的肩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帮内的形势吗,你就这么走了?”我暗暗吃痛,嘴上却不松软半分:“帮里的人现在都在明争暗斗,真正干实事的人很少,这些我都清楚得很。肖定,我曾说过你并非池中之物,以后一定有大作为,如今我将洪兴帮大当家之位传与你,希望你可以将本帮发扬光大。”他惨笑道:“你还真是狠心,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大当家这个位置,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从来都没有真心对待过我,亏我还一心一意的帮你。现在利用完我之后就想一走了之了是吗,我告诉你,休想!”我挣月兑他的双手,说道:“不是这样的,肖定,我正是拿你当朋友才会告诉你这件事,才会放心将洪兴帮交给你,难道你不明白吗?”他颓然坐到椅子上,喃喃说道:“从小我就没有父亲,母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生病而亡,后来好不容易遇见了义父,他也死了,如今你也要走,果然,我命中带刺,所有我珍惜的人都要离我而去。走了也好。”我闻之一震,注视着他的眼,他的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悲伤,“要不你跟我一起走?”我冲动地说出一句,说完之后就想直接撞墙算了,他的眼睛里像是重新有了光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惊喜的说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看着他那样只好点头说道:“只不过比还是得帮我找个人来管管洪兴帮。”他胸有成竹的说道:“没问题。”

所以,由于各种各种原因,最初的二人之行发展到四个人的庞大队伍。时间紧迫,我们第二天清晨就出发去平城。一路上看着肖定欢天喜地的样子,俨然一个刚进社会的愣头青,我真后悔当时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双眼睛像极了阿墨师傅而心慈手软,每当此时,月武只是看着我,我只好假装在与绿芙谈心来避开他的眼神。私下里也不止一次提醒过肖定,可是他却变本加厉,我看管不住他,只得随他去了。

我们走的是一条捷径,所谓捷径,就是很少有正常人走的地方。你说好好的大路不走,偏偏跑进这除了树就是山的野森林里,不是有病是什么?而且我们这一行人中路痴就占了一半,要不是跟着月武,指不定在哪原地打转呢。

眼见着天色渐黑,我们却还没走出森林,心里不免有些急躁,冲着领头的月武喊道:“还有多久?”他淡淡的答道:“快了。”

又过了一会,月武下马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破屋,现在天气偏寒,时间也不早了,怕晚上会有野狼袭击,我看我们先到那里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启程吧。姑娘,你说呢?”我随他下马,道:“我没问题。”绿芙跟着我说道:“我也没问题。”肖定别扭的坐在马背上不肯下来,我催促道:“快点下来跟着我们,这里路比较抖,骑马不方便。”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下来,我实在是受够了他的小孩脾气,转身对月武说道:“我们走吧。”刚抬起脚,绿芙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说道:“下来了。”我只当做没听见,跟着月武走去。

不多久就看见了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推门进去,里面虽简陋但又不像无人居住,我轻轻的叫了声:“有人吗?”月武笑道:“这是专为猎户和迷路的人建的,现在应该是没有人的。”我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是这里的常客。”我顿时了然,又忍不住感叹:“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做的,都不知道害怕吗?”月武的声音像一泓泉水汩汩流淌:“我只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替司云越做的事多半都是有一定风险,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野林,不仅要提防野兽出没更要时刻注意有没有人想置他于死地,哪能安安稳稳的睡觉。肖定插了进来,道:“你们两个在磨叽什么。”月武将酒壶递给我说道:“喝点酒暖身子。”我正想去接却被肖定抢了过去,“你不能喝酒。”绿芙走过来,面有难色的开口道:“小姐,这里只有一张床。”月武走到桌前说道:“我坐在守着。”肖定急忙说道:“我也是。”我也不好拒绝,只好叫着绿芙上床。

想不到晚上极冷,我与绿芙紧紧抱着才能感受到一点温度,隔一小会就打着哆嗦醒来,根本无法入眠。忽然听到“嘘”的一声,我赶紧睁开眼,推了推绿芙,绿芙揉着眼问道:“怎么了?”我也疑惑的看着月武,月武低低地说道:“有人。”话音刚落便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两名男子,虽穿着粗布麻衣,但却掩不住异于常人的气质,他们也没想到屋子里有人,此时愣在门口,一眼不眨的盯着我们。“外面冷,两位还是进来吧。”月武边说边将那两人引进屋,肖定满眼戒备的看着他们,迅速的移到离我最近的地方,一只手按着剑柄。两队人自动分开,将这本不大的小屋划为两块,我们占着靠里面的床,他们则依着桌子而坐。我本就冷得睡不着,如今要想安稳睡觉更是不可能,绿芙紧挨我坐着,一声不吭,月武和肖定也只是沉默的站在床头和床尾。我们这边寂静如水,另一边却不停的低声说话,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无法听清。屋外似起了很大的风,吹得窗户直响,我起身拉过月武和肖定摁坐在床上,绿芙惊慌的看着我,我冲她一笑:“人多好取暖。”我将薄薄的棉被拉过去给他俩盖着,被子不大,并没有盖住他们多少,刚开始肖定还不愿意,但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四人竟这样坐到了天亮。

另外两人先我们离开一步,他们前脚刚走,我们也准备启程了。这时肖定急急忙忙的从屋外跑进来,问道:“看见月武那家伙了吗?”我摇头,转问绿芙,绿芙也只是摇头说:“没看见。”肖定磨着牙说:“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眉头一皱:“我们在这等等。”肖定提高音量道:“你还指望他回来?”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他一时哑言。绿芙见状赶紧打圆场:“肖司使,现在我们只能等,您就耐耐性子吧。”

昨晚的月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怎么会突然不见?我脑中也是一团麻,理不出一点头绪。时间过的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本应是温度最高的时段现在也是寒气逼人,我定定的看着门外,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腾地站起身,跑到屋外,果然是他。

月武回来了,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题外话------

亲亲们,以后我尽量会在两三天之内更文,我在此发四最迟不过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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