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哥的帮助下,田涓来到了工地上帮厨。田涓被安排到福天处。这雕作龙门的工匠,真如史书所记载有几十万之众,所以光厨房,就有三、四十处之多。田涓被福天处管事的金婶带到了厨房。田涓一进到木制的厨房,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光大灶都有十几个呢。那些忙碌的人,田涓用心数了数,不下上百人呢。金婶清了清喉咙,大声道:
“大伙听好了,今天我们福天处来了一位帮手,大家来认识认识。”
那些忙着的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所有的目光全部注意到金婶旁田涓的身上,田涓面对这些目光,任她再自信,也觉得有些不自然,她清了清嗓子,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各位好,我叫田涓,以后就和大家一起共事了,请大家多多帮助。”
没有悬念的,田涓听到了哈哈的笑声,她的脸微微一红,接着朝大家笑了笑,意外的,她听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就听到有人说:
“这位小姐,人长得象朵花似的,哪里不好待,偏要到灶房来做事?”
“是啊,看她的那双手,象水葱似的,一看都是没做过事情的,我说金婶,你这是找人来帮忙,还是让人受罪的啊?”
“哎,哎,好了,停停,我是给大家介绍我们这来了新人,可不是听你们嚼舌根的。新来的人大家也见过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金婶不耐的说道。
人群逐渐又恢复了平静,我转向金婶,道:
“金婶,您给我排做什么呢?”
“嗯,”她停顿了一会儿,道:“我看你就负责洗米吧。”随即,她唤来了被称为小何的一位年轻女子,把我交给了她。
这位小何,不过二十几岁,梳着妇人髻,长得眉清目秀,那吹弹得破的皮肤任田涓心中也赞赏不已,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看都有点摄人的意味,田涓微微的朝她笑了笑,行了一个礼,(早上找王大姐学的,现在是新鲜出炉,现学现用),谁知,却从小何那里得到了一声重重的哼声和两粒卫生球。田涓想:
“看来她不喜欢我呢。”她感觉到小何不喜欢她,但田涓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她随意的笑了笑,仍然温和的问道:
“小何,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做什么?”她侧头打量了一下田涓,叹了一口气,酸酸的道:
“这人和人的命运就是不同的,你一来,便做如此轻松的事情。今日的米呢,早已洗好。明日,你记得卯时来。我们这里,管近两万工匠的三顿,卯时做早膳,辰时就要为午膳做准备,申时呢,又要做晚膳。在这里做事其实很累的,看你的身体,只怕吃不消哦。”
田涓听了她似关心又似嘲讽的话,微微一乐,不置可否。良久,小何没有听到田涓的任何表示,于是气恼道:
“等会你和我一起送饭。”田涓点了点头。
小何虽然看起来对田涓冷冷的,但她对厨房再熟悉不过了,连哪个碗放哪个架子都一清二楚,要知道田涓来到的这个福林处管的可是两万人的饭菜,那炊具也不算少啊。田涓见此,心里不禁为小何暗暗喝了声彩。小何介绍完厨房各处的情况后,她便把田涓留在厨房里,自己出去找金婶去了。
田涓看着那蒸饭的蒸笼都恨不得有几人高,炉中的火烧得正旺,大师付们都赤膊上阵,炒菜用的居然是象铁锹似的锅铲。田涓好奇的看着这新鲜的一切,正当她欣赏厨师炒菜时,便听到有人唤她帮忙装菜,田涓按照先前小何教的,忙从木架上拿出装菜的木盆,这木盆重量可不清,田涓一口气拿了十几个,依次摆在台上。那大师付做事也麻利,把菜倒入盆中,又开始炒第二锅。
田涓吃力的把装好菜的木盆搬到屋外的车上,田涓看着车上的菜,心里想着,就这样放在露天里,那多不卫生,于是,她找来几块布,在水中清洗干净,再找来几根干净的木棒,做了几个简单的饭笼。田涓做完这一切,开心的笑了笑。田涓看着这送饭的车,不禁心中暗暗称赞,车上可以放装菜的盆十多个,盆是顺着架子一个个往上放,拿的时候,也是一个个依次往下拿,这车推起来也很轻便,看起来,就象现代的送餐车一般。
田涓正看着这木制的送餐车,但听到金婶吃惊的声音:
“这是你做的吗?”
田涓回过头一看,只见金婶、小何站在身后,田涓回道:
“金婶,您说的菜盆吗?那是我抬上去的。”
“那盆上那布是做什么用的?”
“金婶,用布盖着菜盆,以免灰尘掉入,这样卫生一些啊。”
“卫生?”
“哦,就是干净的意思。”田涓解释道。
“嗯,你这个法子不错。看来,杨总管没推荐错人啊。”金婶赞道。
田涓笑了笑,走进厨房,身后感到小何尖利的目光。田涓想,她怎么会这样呢?
午饭做好了,田涓随着送饭的厨娘们一起向工地走去。田涓用眼看去,只见石窟前的木架上都是人,有的用铁锤敲击着山体,有的用铁钎,碎石都有人装入车或筐内运走,只听得送饭的厨师大声喊道:
“开饭了,歇工了,吃饭了。”
渐渐的,工匠们都往饭车这里涌来,不一会儿,便排成了长长的一条队,田涓和厨房里的人忙着打饭,打菜,田涓看着工匠那一张张虽被尘土弄脏,但却依然纯朴的脸,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便是一阵感动。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本在湮灭在历史中的这些为后世留下宝贵遗迹的人们。
田涓正沉浸于她的世界里,身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另一送饭车前,不知为何一群人正在推搡、叫嚷着,田涓用目光询问着打饭的张厨子,张厨子示意,不要理会。田涓点了点头,但却仍然掩不住好奇的目光。
田涓一边做好事,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惊奇道:
“你怎么在这里?”
田涓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送李天齐到王大哥家的老杨。虽是初春,但老杨已着单衣,手指上仍留下凿山石的痕迹,田涓也高兴道:
“老杨,见到你真高兴,你每天都在这里打饭吗?”
老杨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张厨子见田涓遇到了熟人,特地多给了一勺子菜,老杨一高兴,对张厨子道:
“你做的菜,还真好吃呢。”
张厨子听了,一张圆脸越发的显得圆了。田涓见老杨要走,忙问道:“老杨,那边好象在吵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老杨往正在争吵不休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口道:
“还不是为这碗中的饭多了或者少了。”
田涓一听,便明白了,原来,这里也和现代一样,为厨子多给了谁一勺饭或菜,便有意见啊。然后田涓就看着张厨子笑,张厨子看到了田涓的目光,那打菜的手就越发的稳了。
把饭菜打完,田涓把菜盆一个个收到车上,她满手是油,又找不着卫生纸擦洗衣,就直瞪着双手发愣,一旁的张厨子见她如此,心中好笑,心道:“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帮工,做事倒勤快,举止却太斯文。”于是,递过他搭在肩上擦手的布,田涓拿了,擦了几下,连声道谢,心想,明儿我也带一块布,还要带个围裙。
田涓推着饭车往回走去,张厨子和另几个厨子眼见着,想把饭车拿到手中,田涓却是不许。同来的几个厨娘见田涓如此,心中对田涓也生了几分亲切。
回到厨房,和厨子、厨娘们坐在一起吃饭,那饭做得却是软糯可口,而那菜,田涓,却食之无味。田涓看着身边大口大口吃得香甜的厨子们,心想,这在锅的饭菜却还是差一些。她刚想点评一下饭菜,转眼一想,却改变了主意。
吃完饭后,田涓和厨娘们把收回的饭盆、蒸饭的饭桶拖到河边清洗。那伊河的水,依然清凉、清冽,田涓细心的洗着,虽然事情不轻松,但田涓的心中却踏实了很多。她想,这人啊,还是要贴近人群,这样,就不会让自己孤独了。田涓正在低头洗盆,就听见身后有人调笑道:
“这哪来的一位美人啊?”
田涓不知是谁,只是不理,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多了起来,有人甚至往河水中扔了几颗石子,水花溅得田涓脸上,衣上都是。田涓冷静的把洗好的盆与桶放好,站起身来,只见几个工匠打扮的人,正嬉皮笑脸的看着田涓呢,当他们见到田涓时,一个个脸上露出痴迷之态,只听得有人道:
“好标致的人啊!”
“比那个何久要漂亮多了。”
“这是谁家的媳妇?”
田涓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头大,本想出言反击的,但一想,自己和这些人说什么呢?省得惹麻烦。于是,低首把洗好的盆子往车上拿。有时,越是想避开的事好象越是避不开。田涓把盆子往车上拿的时候,不知是谁伸出一脚,把田涓绊倒。摔倒在地的田涓,手与脚都磨在坚硬的石头上,只疼得她不住的抽气。一个人跳到她面前,假意拉田涓起来,田涓把手甩开,只听得那人道:“好香好滑的手啊!”周围一阵乱笑,田涓气得浑身乱颤,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既是这里的工匠,自是要好好做事,干嘛做些让人瞧不起的事情?”
“瞧不起的事?天下又有什么事情是让老子瞧得起的?老子见你长得还不错,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我,小妞,你听好了,老子姓候,名候孝英,是这里碎石的头。手下有好几千个兄弟,俸碌也是不少了,我今天看上了你,你跟着我,保你不用做这种粗活。”说着,一张臭嘴就向田涓亲了过来。
田涓心想,在这里,居然还有这样可恶的人。眼见他的那张长满麻子的脸过来了,田涓举起手就是一掌,只听得“啪”的一声,那麻脸上印上了几个掌印,而那麻脸,一愣,反手对着田涓就是一掌,田涓吃痛,冲起来与他撕打起来。那田涓哪是这个粗壮汉子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那汉子抱了个满怀,只听得那汉子婬笑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瞧我怎样制你!”
他用一只手把田涓的双手反剪,另一只手搂着田涓,便要亲下去,田涓急得无法可施,眼见他的嘴就要挨着田涓了,突听得他一声闷哼,田涓看见厨房的张厨子挥拳打来。那汉子松了田涓,便与张厨子扭打在一处。那张厨子自不是他的对手,田涓见状,拿起一个木盆便向那人打去……
周围的人越集越多,慌乱中跑来了几十个穿盔甲的军士,终是把他们给扯开了。只见那张厨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那汉子也好不了哪里去。那军士们把张厨子、田涓还有那一群人一起带走,送往工地上的禁卫署,那汉子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田涓,田涓啐了他一口,对张厨子道:
“是我连累了你。”
张厨子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让田涓忘不了的话:
“你这张脸虽不是倾城倾国,确也是误人啊。”
田涓听了这话,呆愣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