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炙不安分的坐在寨子旁的山路边,他年级也就仈jiǔ岁的模样,相貌普通,皮肤稍黑,看他小脸上那焦急的表情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头顶上碗大的太阳直shè着他瘦小的身躯,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双目还是在搜索着那始终空无一人的山道。
林炙身后的寨子并不很大,看情形只有百十号人口聚居于此,大部分寨民靠山吃山,多以猎户,伐木,采集药材为生,但凡积攒起些许资产便全都奔向了距离此地并不太远的郡城了。
虽然人口不多,大家也并没有什么钱财,可这寨子里各家的关系却是极好,就好像现在这般,一位刚刚从山上下来的猎户大叔见到林炙后便高兴得冲他挥了挥手,喊道:“小虎子,等你爹回家呐?”
“王叔,您今儿个可好?”林炙听见有人叫他,立刻从坐着的大石头上蹦了起来,高兴的回道。“我爹今个儿公休,我娘叫我来这里接他回家!”
小虎子是林炙的nǎi名,山里人的风俗便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壮壮的,可以多给家里担待些家务事,只是林炙此刻的小身子板儿实在叫人联想不到小老虎的形象,反倒像只小猴子多些。村里人也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小虎子这名蛮有意思的,也就都顺着叫上了,反而那文绉绉的“林炙”极少有人提起。
这名字是林炙的父亲求郡城里的官府师爷起的,要说起这位林父林仁云,那可是寨子里有名的一号人物,长得五大三粗不说还会耍口子刀法。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参过军,还好那几年大燕国同其周围的几个国家并没有发生过战争,所以这位林父便安安稳稳的拿了几年军饷后,就直接回到了这偏远寨子里,还娶了当时寨子里所有年轻人的梦中情人。这位想当年的美女现在自然就是林炙的母亲了。
这人啊,年轻的时候见的世面多了,心份自然就活了。林仁云退伍结婚后,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去做什么猎户,伐木工,反而毛遂自荐的去了郡城衙门,从一个小小衙役做起,一直到现在成了个班头。他为人老实勤恳,又喜好结交朋友,上到郡守下到衙门小厮,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山里人不讲宠孩子,可也没开明到让孩子使劲读书考官的地步。林仁云却不一样,从小虽然也教过林炙两手功夫逗他,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让孩子去认认真真地读书,就盼着家里能出个当官的以后可以光耀门庭。
那姓王的大汉听到林炙的回答也很是开心,哈哈大笑的对林炙说道:“啊唷,林大哥今个回家公休阿!小虎子,你可帮我跟你爹约好了阿,过几rì我一定提两只兔子去你家找你爹喝酒去!”
“好的,王叔您走好!”林炙见王姓大汉背着猎弓,提着山鸡的样子也知道人家还有事要忙,赶紧客客气气的对他说道。
王姓大汉自然又多嘱咐了些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拎着猎物走进了山寨里,林炙则又坐回了原处继续等待自己的爹爹。待得rì过晌午,却还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出现,林炙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自己的爹爹莫不是碰见了拦路抢劫的山贼了?还是碰见了什么毒蛇猛兽?这段路虽不好走可也不至于用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啊,尤其是爹爹还是习过武艺的能人,莫非是衙门里又出了什么大案了?
就在林炙自顾自的胡思乱想时,山路上一个行sè匆匆的魁梧身影终于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缓缓出。林炙见到这名魁梧大汉终于是放下了心口的大石,欢呼一声雀跃着向他跑去,嘴里还不停喊着:“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壮汉背负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在这大太阳下是晒得汗流浃背,但此时见到林炙也顾不上擦汗了,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说道:“啊唷!乖儿子,来给爹爹抱抱!”说着一把就将迎面跑来的林炙抓起,不仅将这瘦小的孩子高举过顶还举着他原地转了两圈。
这壮汉自然便是林炙等待的爹爹林仁云了,他与林炙嬉闹了一阵后就让林炙骑在他肩膀上,父子两人一同向寨子里走去。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在向林仁云打着招呼,而林仁云不只礼数周到的应酬着,还不时自背后的包裹里取出从郡城带来的各种事物,将其递给寨子里的各sè人物,什么李大婶的发卡阿,赵三娘的新衣阿,王小三的新靴子阿,简直是应有尽有。
林炙则自豪的坐在自己爹爹那宽大的肩膀上,享受着众多小伙伴们的羡慕目光,暗自高兴着自己的爹爹在寨子里是如此的了得和重要。
父子俩走走停停,一会的功夫便走到寨子里唯一的私塾门前,这寨子地处穷乡僻壤,愿意来此处教书的先生自然不多,前几年才好不容易有一位姓孙的教书先生愿意在此地开设讲堂,这件事情还特意被村民们庆祝了三天三夜呢!
据说这位孙老先生是从遥远的国都燕郡来的,不过林炙倒没觉得这老学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整rì里就跟在老先生的身后问这问那,一老一小倒也相得益彰,处的很是融洽。
林仁云本就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读书考官,自是不会去妨碍这两人整rì价的谈天说地,讲古论今,反而在空闲时经常带着孩子亲自登门拜谢老师的教导。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也学着自己的儿子对这位老学究持学子礼很是尊敬。今rì他不先回家看看,反到此处便是想问问先生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好好读书一类的琐事,顺便也将从郡里特意带回来的一些吃的用的送给他。
一进门便看见了这位孙先生正在院子里大声地之乎者也的朗诵着什么,兴许是岁数太大了,这老者竟然是一点都没察觉到林氏父子的到来!
“孙先生,我爹又来看您了!”林炙可不管这么多,从爹爹的肩头上像猴子般窜了下来,拉住那摇头晃脑的老学究便开心叫道。
孙老头这才注意到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外人,老眼昏花的看了看林仁云,大声说道:“这不是小林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啦?”
林仁云知道这位老先生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丝毫都不在意对方说话的声调,对着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学生礼后才回道:“我今天刚刚公休,这次返家便来看望下老先生,顺便请您今天晚上去我家吃个便饭。”
“吃饭?吃饭好啊!”孙老先生听闻要吃饭,立刻笑得跟朵皱菊般的灿烂,可当他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正要托起仍旧对他鞠躬行礼的林仁云时,他的眼神似乎变化了一下,只是弯着腰的林仁云和正东张西望的林炙却谁都没有注意到。
“那老先生您看这些东西我放在哪里好啊?”林仁云感觉到老者有意扶他便起身问道,这背后的包袱里说实话倒有大半是要送给这位老师的吃食,他也怕这些食物坏掉,因此立刻就要张罗着帮这位老人摆好。
“啊?阿!东西放地窖里就好啦,哎哟,我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你小子了,衙门的事务如何阿?你这趟回来的路上还好吧?”这孙老先生稍稍愣神后便恢复了过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一边领着林仁云去自家地窖,一边问起了他的近况。
“衙门最近清静,严郡守见没什么事情便放了我们这些衙役的假。”林仁云也是个热心肠,见老头地窖里的东西实在太凌乱了便帮他收拾了起来。
地窖里光线不好,孙老头就坐在了门口看着壮汉替他打扫着地窖,他那饱经风霜的老眼始终盯着埋头苦干的林仁云,那眼神中有疑惑,有怜悯还有同情,只是见对方始终都不再说话,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一会的功夫,林仁云将地窖内的东西收拾放好后就从中爬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老头说道:“孙先生,您看咱们这就去我家吃饭成不?”
“阿?哦,我就不去啦,我刚想起来,我晚上还有点事,要去趟二狗子家,那孩子皮阿!前几天不知为什么跑进了山,说是抓野鸡去。谁成想野鸡没抓到,反倒摔折了自己的手。这不,寨子里的郎中出门了,二狗家就只能寻我这个半吊子郎中过去给孩子看看了。”孙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啊,今天是没这口福吃你媳妇的炖菜拉!你小子有心,就帮我留下一锅儿,明儿个咱们爷俩再小酌几杯,怎么样啊?”
“阿,得了您的,既然孩子有事,那还是这事情重要。我看也甭给您留冷饭了,明天我再来这请您去我家吃饭,如何阿?”林仁云一听说孙老头还有事,立刻不敢再多打扰了,唤上自己的儿子便出门告辞而去。
父子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寨内的小路上,而他们身后的孙老头却是心事重重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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