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长孙丞相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苍老的声音里面裹着凄厉。
不过即便他已经冲进了揽月楼的大厅,却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见手握软剑的长卿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大手一样,手起刀落。那软剑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凌空而至,堪堪地落在长孙穹和长孙玉的手腕之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众人还来不及眨眼睛,长孙玉和长孙穹的一双手便被凌厉的斩断。
一时间,鲜血四溅,两双手顺着长卿的动作滚落。长卿动作之快,让那四只手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已经离开了身体,扭曲的滚动着一直停在了长孙丞相的脚边。
长孙玉和长孙穹两兄妹更是惨叫一声,两个人一并痛晕了过去。
眼前的一幕着实将长孙丞相给镇住了,他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目光里面透着绝望和无奈。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若不是有身旁的小厮搀扶着,说不定他已经跌坐到地上去了。
“谁、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丞相愤怒的望着周外围观的人,却发现那些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别开,很明显就是不想惹麻烦。
长孙丞相气的浑身发抖,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望着端坐主位的即墨无双。一时间也忘了君臣有别,上前一个跨步冲到了即墨无双的面前,大声质问,“王爷,您也在场,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简直就是目无王法了!”
即墨无双一双冷眸闪过阴霾,无论是对与错,都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大声说话。
他赫然起身,周身燃起的极低气压让长孙丞相呼吸一窒。那清冷至极的目光看的长孙丞相后脊发凉,还有许多质问的话哽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愿赌服输,若是长孙丞相有何不满,日后来王府寻本王便是。”
即墨无双冷眼望着长孙丞相,目光如炬。这让人窒息的感觉,延伸到了人群四周。围观的人无不都替长孙丞相捏了一把冷汗,就算丞相是朝廷重臣,这般冲撞“活阎王”,难道他就不怕死吗?
饶是长孙丞相一把年纪了,如今见到自己一双儿女变成这样,断然是再也淡定不了的。他心底虽然还藏着对即墨无双的恐惧,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愤怒,“王爷,老臣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替我的孩子们讨回一个公道!”
“长孙丞相……”
就在长孙丞相放下狠话的时候,身后却是传来了清脆的声音,看似温婉,里面却又夹杂了一些诡异的情绪。
长孙丞相狐疑的扭过头去,发现开口说话的那人竟是一名妙龄少女。样貌姣丽,身段歆长,光是一眼,便能瞧出她高贵的气质。那少女他是有些印象的,以前他与靖远侯爷交好,来往也还算紧密,有几次见过沈从容,只不过这次再一看,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感觉。只不过,即便是再高贵,方才自己也是亲眼所见,她就是帮着压制住自己一双儿女的帮凶。
“小小年纪却如此残忍,我倒要问问堂堂靖远侯爷是怎么教女儿的!”长孙丞相望着沈从容一脸乖巧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岂料沈从容似乎压根儿就没有被长孙丞相的话给吓着,她脸上浮起乖巧柔顺的笑容,一脸小鹿斑比的样子让众人瞧着生不出半点责怪来。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长孙丞相差点没背过气去。
“长孙丞相,我爹是怎么教女儿的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沈从容淡淡的望着长孙丞相,指着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长孙玉和长孙穹,“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您,若再不替你的一双儿女止血,甭说他们的一双手,就连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沈从容此话一出,果真是将长孙丞相给惊醒了。他猛地一拍额头,转身便招呼身边的小厮,“赶紧绑住少爷小姐的手腕,抬回去!”
临行之前,长孙丞相回头狠狠的看了沈从容一眼,“这一笔账,我长孙庆迟早都会算清楚。”
沈从容明媚的眸子一闪,脸上划过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朝着长孙庆盈盈一拜,巧笑倩兮,“丞相好走,晚辈就不送了。”
“哼!”长孙丞相一声冷哼,急急忙忙地领着众家丁离开了揽月楼寻大夫去了。
此时此刻,这一场闹剧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沈从容望向端坐在主位的即墨无双,心底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
她沈从容没有通天的本领,即便她能够算到方景书要算计自己,也算不到她会利用红莲。
方才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不是别人,而是即墨无双。
沈从容能够确定的是,树上一开始挂着的尸体定然是红莲的没错。只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悄然换了秋月的尸体,却是不得而知的。
这一切,除了面前的即墨无双还能有谁?
沈从容静静的朝着即墨无双走了过去,脸上是少有的真挚。她望着即墨无双半响,终于还是款款的给他见了个礼。
方才就在长孙穹跪倒在即墨无双面前的时候,大家似乎都以为他会倒戈相向。谁人不知道,闵亲王和摄政王几乎就是两个对立的存在,而如今长孙家却是独善其身,从来就没有偏帮谁的意思。
如今长孙家在这半年里面变得强势起来,若是能够拉拢长孙家,不管是在哪一方面,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过即墨无双却用他的行动告诉了自己,他“活阎王”从来就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只需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可以了。
心底居然莫名升起一抹暖意,这个即墨无双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自己呢。而且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向自己提出过什么要求……
即墨无双那幽深的眸光落在沈从容身上,方才经过那样一番折腾,面前这个女子非但没有半点受惊吓的样子,反而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坦然。她周身流泻出来的傲然和风流让人不敢侧目。
便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居然施施然朝自己见了一礼。而且这盈盈一拜不同于平常的礼节,即墨无双能够从沈从容清亮的眸光里面瞧出真挚的谢意来。
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有些疼有些痒却又有些甜意。
所以即墨无双并没有阻拦,他静静的望着沈从容起了身。
两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即便不需要语言,也能互相信任。沈从容微微有些错愕,这个默契到底是什么时候渐渐冒头了呢?
“多谢王爷。”沈从容起身,艳丽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即墨无双一双眸子定在沈从容的身上,心下对她的兴趣似乎又浓了一些。脑袋动了动,嘴角也配合的勾起一抹浅笑,“本王只替你做个见证,何须言谢?”
沈从容瞧见即墨无双看自己的眼底似乎泛起了涟漪,她了然的点头,便要转身告辞。
可是就在她打算领着众人离开揽月楼的时候,却发现墨染那个家伙竟然不见了。方才自己只不过是与即墨无双说了两句话,这个家伙居然就溜号了?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小姐,刚才真是惊险啊!”连翘一直在边上看着,不由的替沈从容捏了一把冷汗。
倒是沈从容端坐在马车里面,面容上浮起一丝笑容,“我不过是陪着他们演一出戏罢了。”
“演一出戏?”沈云苓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不满的瞪着沈从容,说话带着几分嘲讽,“大姐姐还真是贪玩,今个儿若非你走运,得了摄政王爷的帮忙,你这双手恐怕也会被留在那揽月楼吧?”
沈云苓一开始看见沈从容吃瘪,心底自是有些窃喜的。若沈从容真的被砍了一双手,别说她寻不到一门好亲事,估模着就连靖远侯府也未必能够待得下去。
可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还让沈从容将长孙玉两兄妹给扳倒了。最可恶的是,稼木真和那个贱人墨染都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帮衬沈从容。难道稼木真不知道,沈从容惹出来的祸,也是极有可能殃及到自己身上的吗?
若非男女有别,她沈云苓才不愿意跟沈从容同乘一车,她倒是愿意跟稼木真在后面挤挤!
沈从容冷眼瞧了沈云苓,眼底泛起了冷意,“姐姐我自然不如妹妹那般冰雪聪明,遇事反正推了个一干二净便是。”
“你……”沈云苓被沈从容一句话哽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沈从容这话说的没错,方才一出事她便拉着沈花语急于跟沈从容撇清干系。这事若是让沈于卿知道了,定然要责备于她。
沈于卿这阵子正因着烟姨娘的死对沈云苓疏远着,这事若是再传到他的耳朵里面,说不准自己的处境就更加难堪了。
想到这里,沈云苓涨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便不再开口。
倒是一旁的沈花语望着沈从容,脸上没有什么愧疚的神情,倒是藏着几分欲说还休。
一行人就这般沉默无语驾着马车到了靖远侯府,沈云苓率先跳下了马车,立在门口等着稼木真;而沈花语却是目送沈从容下车之后,这才跟了上去,低语道,“大姐姐,我送送你。”
沈从容静静的看了沈花语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最终还是淡淡的点了头,径直朝着竹里苑而去。
连翘接了沈从容的眼神,远远的跟在她们两个人身后。
夜色阑珊,皎洁的月光洒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映照着沈从容歆长的身子。沈花语静静的跟在沈从容的身后,脸上似乎凝着一股子古怪的情绪。
眼看着就要走到竹里苑门口,沈从容脚下的步子却是突然顿住了,她扭头看向了沈花语,“如果你没话跟我说,那我就回去了。”
沈花语一怔,低着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那素雅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沈花语终于试探性的开口道,“大姐姐,你可知道那墨染是什么人?”
沈花语的话让沈从容秀眉微微一蹙,她扭头看向沈花语。那略带询问眼神似乎在问,难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沈花语眸光闪了闪,似乎有许多话哽在喉咙中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了半响之后,她才急急的上前一步,“大姐姐,墨染不是个普通人物,你与他交往还需多多注意。”
说完这些,沈花语拎起裙摆扭头便朝着竹里苑门外而去。
沈从容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袋里面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沈花语不比沈云苓,她行事素来就与二姨娘有几分相似。在这偌大的靖远侯府里面,她沈花语从来就不惹人注意,仿佛一个透明人一般。
如今,她跟自己说这一番话又是个什么意思?
自从上回出了沈崇思的事情,她就发觉这个三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从表面上来看,沈云苓似乎比她要厉害许多,处处都得了便宜。可往深层次里面去想,就不难发现:烟姨娘倒台了,在这个靖远侯府里面,以前跟着她的人都纷纷吃了苦头。却唯独只有二姨娘和沈花语安然无恙,这就说明,她们两母女也绝非什么省油的灯。
“小姐,方才三小姐怎么急急忙忙的跑了,好像背后被什么人追一样。”连翘狐疑的回过头去,望向沈花语离开的方向。
沈从容微微摇头,“你明个儿多派两个身家清白的丫鬟去芙蓉园那边转转,若是发现二姨娘和沈花语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过来告诉我。”
连翘见沈从容少有的露出一丝凝重,也忙不迭的正色,“是。”
沈从容一进了房间,目光便在沙漏上扫了一眼。她从袖口里面掏出一支暗哨,递给了连翘,“你到外面唤一个暗卫进来,就说我有事吩咐。”
自己是幽暗阁首领的事情,沈从容从来就没有可以瞒过连翘。也就是因为沈从容这种信任,让连翘自己也越发学着灵活起来。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小姐的左膀右臂,而不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连翘接过沈从容手里的暗哨,那是一枚上好羊脂玉做成的口哨,声音频率极低,若不是有着绿阶以上内力的人是听不见的。连翘身上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她却很好的掌握了沈从容教她的方法,吹了两次三长一短的哨声。
果不其然的,声音刚落下,便有一个黑影瞬间闪现在连翘的身后。
沈从容望着面前的暗卫,素手轻扬,“一刻钟之后,让絮飘飘和公子欢喜过来。”
暗卫没有出声,静静的点了头,身形一闪,飞快的从竹里苑闪了出去。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竹里苑的门口,一抹浅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飞快的追着暗卫而去。
一刻钟之后,竹里苑的内厅。
沈从容一双眸子闪了闪,目光划过身侧的沙漏,秀眉微微蹙起,“快要一刻钟了。”
公子欢喜和絮飘飘素来就准时,鲜少会有迟到的时候。
想到这里,沈从容一颗心松了松,转身继续拨弄方才研究出来的药方。那一团墨黑的粘稠药汁放在炖盅里面,与沈从容洁白纤细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从容伸手捻起药盅边上的空碗,将守在门口的连翘唤了过来,“连翘,去后院接一些马粪和马尿过来。”
一听这话,连翘一张俏脸差点没黑成了包公,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沈从容,愣在原地,半响没有伸手。“小姐,你方才说接、接什么?”
“马粪和马尿啊,搅合搅合在端过来。”沈从容低头端起手里的药盅,脸上是一派认真,仿佛像是平素叫连翘给她那药草一般正常。
“还、还要搅合搅合?”连翘的下巴差点没直接掉到地上,“小姐,您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碰那么肮脏的东西?”
直到这个时候,沈从容才愕然的抬起头,望向了连翘,“这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这可是药引。靠着这个东西,明个儿能赚回的钱可是能养活靖远侯府所有人一辈子的。”
“咦……”连翘一听沈从容这话,一张俏脸瞬间拧巴成了麻。马粪和马尿还能赚钱,谁信啊!
只不过这是自家小姐的吩咐,就算连翘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她闷闷不乐地从沈从容手里接过空盆,一张脸委屈的不行。
“记得走小道,可别让旁人看见了。”瞧见连翘就要走出门去,沈从容还不忘在后面叮嘱她。
连翘听了沈从容这句话,脚下一软,差点没连着盆子摔了出去。她嘟着一张嘴,嘀嘀咕咕的道,“我才不会让旁人瞧去呢,不然我以后在侯府还怎么见人呢!”
连翘前脚才刚走,没过一会儿,公子欢喜和絮飘飘就已经模进了竹里苑。两个人不复平素的淡泊,看上去竟好似风尘仆仆的模样。
絮飘飘更是大剌剌的坐到了沈从容身侧的位置上,倒满了一杯茶,仰头便全部灌了进去。好容易顺了气,她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沙漏,“好像没迟到。”
絮飘飘的话音刚落,沈从容却是将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她瞧了公子欢喜和絮飘飘一眼,“你们晚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也要计较!”絮飘飘嘴角一沉,似在不满的抱怨。
而一旁的公子欢喜气息似乎也有些不平,“老大,方才我们出门的时候好像被人盯上了。为了摆月兑那人,我跟飘飘两个人分散行动,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将人甩掉了。”
“哦?”沈从容微微挑眉,脸上似乎闪过一抹惊讶,“想不到这京城里还有能够将公子欢喜和絮飘飘缠成这般模样的人?”
絮飘飘的长鞭,公子欢喜的轻功,是他们最为出类拔萃的。能够将他们两个逼的这般,那人武功底子定然是不差的。
有机会自己可要好好见一见才是。
“老大,你这么晚叫我们过来是不是有急事?”公子欢喜最是了解沈从容,她素来淡泊,也不是个急性子。如果不是有急事,她也不会让暗卫这么短的时间让自己过来。而且路上出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白色身影,恐怕跟这件事多少是月兑不了干系的。
沈从容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见连翘还没有过来的样子,便道,“静伯侯府定制的衣裳可都准备好了?”
公子欢喜和絮飘飘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了丝丝困惑。
公子欢喜更是皱眉,“我出门之前,有长孙家的下人去过天香楼一趟,气势汹汹的说那些个衣料不要了。还说银钱他们照样出,只是那些衣物任由我们处置,烧了毁了悉听尊便。”
絮飘飘一听这话,眉头也是跟着皱了起来。“什么叫烧了毁了悉听尊便?那东西可花费了我不少的时日和珍贵药材……”话还没有说完,絮飘飘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她有几分心虚的朝着沈从容那边看了一眼,将后面的话埋在了心底:我还特意往里面多加了几份剂量呢。
沈从容淡淡的扫了絮飘飘一眼,心底清明的很,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今个儿方景书在揽月楼大闹了一场,按道理来说,这一次她断然是会被赶出静伯侯府的。不过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却在这个时候救了她一命。俗话说,流言猛于虎,宇文常舒面对那么多王孙贵胄的指责和白眼,他是断不敢再动方景书的。”沈从容说着,脸上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眸光里面的冷意让絮飘飘也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可长孙家去天香楼的意思,不就是已经解除了跟宇文常舒的婚事吗?”公子欢喜眸子里面闪过一抹忧虑,“那咱们之前的准备难道白费了吗?”
沈从容眸光闪了闪,看向公子欢喜,“长孙玉和宇文常舒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种事情,长孙玉的名声却是毁了。而长孙庆为了顾全自己和女儿的面前,便向圣上请旨,赐婚与两人。既然有了圣旨,长孙玉就算是断了手,成了活死人,他宇文常舒还是得照娶不误。”
公子欢喜眸光一亮,“那长孙家的人到天香楼来闹,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让宇文常舒再难堪一些?”
“没错。”沈从容清冷的脸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后天,一切都会按照原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你们只管等着收银子便是。”
絮飘飘一听见宇文常舒的名字,便恨得咬牙切齿: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对老大不忠,自己就不该给他留任何后路。
“你大晚上把我们照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么?”絮飘飘见事情安排妥当,便打了个哈欠,作势便要起身。
沈从容睨了絮飘飘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远远的瞧见连翘脸上蒙着一块丝巾,满脸嫌恶的端着一个盆子走了过来。
“小姐,你要的东西来了。”连翘强忍着要呕吐的感觉,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那扑鼻而来的熏天臭气差点没要了她的命,就连一脸惬意的公子欢喜和絮飘飘也是被这个气味儿熏得差点没从座位上弹起来。
絮飘飘虽然大剌剌的,可却是个有洁癖的。平素对着那些药草,鼻子原本就很是敏感,如今更是对连翘退避三舍,不满的嚷嚷了起来,“连翘,你这端的是什么啊,简直臭死人了。”
公子欢喜也是个喜净的,他看着连翘手里端着的那一盆黑黑黄黄的东西,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好似晚上吃过的东西正翻滚着,随时要涌上来一般。
连翘无奈的扫了絮飘飘和公子欢喜一眼,将那腌雑的东西放到了地上,无奈的开口,“这个你们就得问我家小姐了。”
沈从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吩咐连翘道,“今个儿晚上你把这东西放到后院的烧火炉里面熏的半干,然后让人揉成两粒拇指大小的丸子便是。”
连翘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你要用马粪做药丸?”
连翘此话一出,絮飘飘嘴角一抽,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抽过去。她当大夫也有些时日了,什么珍贵的药材没有见过,这用马粪做药丸的还真真是第一遭。
一瞬间,絮飘飘又想到了前不久沈从容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五毒卷。“毒医鬼仙”行事素来就是让人捉模不定,如果沈从容这一招是从五毒卷上面学过来的,那就不奇怪了。
“错了,不是做药丸,是做药引。”沈从容回答的一本正经,完全无视了周遭已经完全石化的三个人。
“那……老大,你打算怎么用这个,这个马粪药引?”公子欢喜强忍住想要吐的感觉,开口询问道。
“飘飘,今个晚上你便朝外面放出风声,说‘鬼医毒仙’的关门弟子在馥雅阁。”沈从容眸光里面闪烁着光芒,扭头又看向公子欢喜,“你素来就与那些个王孙贵胄有些往来,你就负责在中间煽风点火。若是有人来求你救命,你便直接将人带到我这里来便是。”
公子欢喜疑惑的望向沈从容,“老大,你这是……”
沈从容清冷的望向公子欢喜,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记得方景瑜死后,她名下的店铺都被宇文常舒和方景书并在了他们的名下了,是不是?”
沈从容话音未落,絮飘飘却是首先反应了过来,她明媚的眸子里面泛起了涟漪,波涛汹涌,“老大,你能够想办法把那些店铺都夺回来吗?”
沈从容淡淡一笑,脸上是不可抗拒的笃定。她缓缓的转过身子,倾身坐在那柔软的主位之上,眼神魅惑,恍若君临天下一般,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那些东西原本就是我们的,这一次,我要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把那些店铺都收回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臣服的坚定。
絮飘飘一双眸子里面波涛汹涌,面前的沈从容,就像是当年的方景瑜,美艳不可方物,那一颦一动,让人不可抗拒。即便是像自己这般心高气傲的女人,都无法抵挡她的魅力,愿意为她奉献出一切。
许是在这一刻,沈从容才算是完完全全的掳获了絮飘飘的心思;也许是在这一刻,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完全坐上了方景瑜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为爱傻乎乎放弃一切的方景瑜;如今的她,化身成为一半佳人一半罂粟的复仇天使,向那些人索回一切。
“明天,你们只等着看好戏便是。”
第二日一早,“毒医鬼仙”的关门弟子出现在馥雅阁的消息在公子欢喜的渲染之下不胫而走。
“毒医鬼仙”在九州大陆的名声都是不可小觑的,坊间曾经流传着一个传说。“毒医鬼仙”素来性冷,而且行事乖张,毫无章法;若是哪个人能够对他的眼,即便是十恶不赦的人,他也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若是入不得他的眼,就算你搬来了金山银山,也休想他用正眼瞧你。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却在十几年之前收了一个徒弟。听说他的徒弟武功高强,上得了天,入得了地,无所不能。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坊间的传言,真正的可信度几乎是微乎其微。
而且,听说“毒医鬼仙”在几年前出现在尚武大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行踪。
而如今,竟然有人传言说“毒医鬼仙”的关门弟子出现在馥雅阁。那些个儿身患怪疾的人纷纷如潮水一般的朝着馥雅阁涌了过来。
此时此刻的丞相府,也是闹了个鸡犬不宁。从昨天晚上将长孙玉和长孙穹抬回来之后,丞相府进进出出忙碌的人就没有停下来过。
长孙丞相也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虽然他还有几个庶出的儿女,可总归没有长孙玉和长孙穹身份高贵。如今自己的嫡出儿女被人砍去了双手,若这手接不回去,那他们这一辈子可就算是毁了呀!
一想到这里,长孙丞相对沈从容和即墨无双的恨意又浓厚了几分。
昨个儿夜里将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请来瞧了,还动用了皇宫里面的御医,可面对着已经开始发青变紫的双手,他们也是一筹莫展。
就在长孙丞相万念俱灰的时候,素来就扶持太后的老御医提出了一个建议:在整个九州大陆,能够重新将长孙玉和长孙穹的手接上去的人,除了“毒医鬼仙”之外,再无他人!
可眼看着长孙玉和长孙穹的手已经开始发青变紫,即便是用冰护着,过不了多久恐怕也会腐烂变坏。说不定到时候还没有找到“毒医鬼仙”,这两双手也已经没有了作用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尚书府的王大人却是急急忙忙地领着一个人来到了丞相府。
王大人与天香楼有着不少生意上的往来,而且王大人与长孙丞相私交甚好,这会儿听说公子欢喜认识馥雅阁的掌柜的,当即千万般的恳求,才将公子欢喜从天香楼里面请了出来。
长孙丞相一听说“毒医鬼仙”的关门弟子出现在馥雅阁,当即又是犹豫又是无奈。不是“毒医鬼仙”本人,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倒是王大人急得跳脚,指着长孙庆的鼻子便骂开了,“如今他们两个命是保住了,可是没有一双手,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王大人对着长孙丞相一顿臭骂,总算是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当即吩咐家里的小厮抬着长孙玉和长孙穹,带着他们的手,急急忙忙的朝着馥雅阁而去。
此时的馥雅阁已经是人满为患,一个个挤在门口,只等着见上传说中“鬼医毒仙”的关门弟子。
王大人带着长孙丞相,在公子欢喜的带领之下,从后门悄悄的进了馥雅阁。
馥雅阁的一二层,由絮飘飘领着馥雅阁的大夫顶着。而三楼的雅间里,公子欢喜已经领着长孙丞相和他的两个儿女走了上去。
那宽敞的雅间是由一个圆月形的拱门隔离开来,分为内厅和外厅。而圆月形的拱门上挂着一帘粉色的珠帘,将内厅的情景隔离在外人的眼中。
长孙丞相焦急万分的朝着里面张望,却只能看见一抹影影绰绰的身姿。看那纤细柔弱的身姿,还有一颦一动模糊的风采,长孙丞相必定能够断定内厅里面的是一名女子,而且年龄并不大!
京城六十好几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未必能够帮上什么忙?想到这里,原本还信心满满的长孙丞相不由的像焉了的茄子一般,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那公子欢喜好似看出了长孙丞相的心思,朗声开口,“若是丞相不信我的话,自可以抬着你的儿女离去。后面排着队想要看病的人多了去了,不必耽误大家的时间。”
被公子欢喜一番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又恰好瞧见王大人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长孙丞相长叹了一口气,只管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能否请姑娘出来相见?”长孙丞相朝着内厅里面的人儿拜了一拜,声音里面带着疲倦。
长孙丞相话音落下,等了半响,才见里面的一抹倩影动了动,起身盈盈朝着外厅而来。
粉色的珠帘被一只素手揽起,一抹清丽的身影从珠帘后面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