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偌大的皇宫中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宫灯将整个皇宫映照的明亮耀眼。可越光明的地方,阴影也越多。那光彩夺目的名利照耀下,有些人却显得格外寂寥。
御书房中,一个纤瘦的人影伫立在窗边,一身淡黄镶金边的服饰显示着他尊贵的身份,望着清冷的暮色久久不曾动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主子,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言语之中虽然没有带有过多的情绪,却也能让人感受到几分暖意和关怀。
窗边那人沉思良久,闻言忽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再看这人,不是那墨染又是谁,?
他是墨染,却也是尚武国那个体弱多病的皇帝即墨无情。
此时的即墨无情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只见他瘦削的脸庞上五官安放的恰到好处,仿佛一件上天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白皙的肌肤就像刚刚剥皮的鸡蛋,像黑水晶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
一双眼睛简直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微微上扬,显得妩媚妖娆。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而方才说话的正是即墨无情身边最得力的属下独孤寒,只见此人一袭青衣,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独孤寒从未见过即墨无情如此伤神过,忍不住问道:“主子,莫非你在为选妃的事情烦恼?”
镇远将军已经得到了太后的同意,遂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准备这件事情了。而独孤寒了解他的这个主子,面前的他虽然显得有些消受和单薄,但他的胸怀却如同大海一般的宽广,绝对不像外界传闻那般无力。心怀大志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娶妻立后的念头,一直到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上,遇到了那个女子……
闻言,即墨无情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这下独孤寒有些迷惑了。
“主子,您是担心镇远将军一心要为您选妃的目的在于往你身边安插眼线吧?”独孤寒说道,这些年来,皇上很少过问政事,都是交给摄政王和闵亲王去处理的,饶是如此,身边的太监宫女中仍然被安插了不少眼线。
即墨无情不是不知道,所以他平日言谈都甚是小心。而这一次,镇远将军企图用选秀的手段,在他的枕边安插眼线,镇远将军的这种伎俩他如何不清楚?
只是如今,他手中没有实权。他虽然不过问政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即墨无情就是傻子。
“他给朕安插眼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件事情,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即墨无情脸上闪过一抹寒意,那明媚的眸子里面突然卷起了风暴,似闪烁着冷意。这与他出现在沈从容面前的样子相去甚远,那银质的面具就仿佛一张可以让他褪去伪装的面皮……
“那主子由为何伤神呢?”独孤寒问道。
“选妃……若得一真心人,后宫天下尽由得她。”即墨无情那清冷的眸光里面突然闪过一抹暖意,他呢喃着说出这话,又陷入了沉思中。
独孤寒一惊,莫非主子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皇后人选?
毕竟即墨无情贵为皇上,就算是手中没有实权,但是选择自己的皇后的权利还是有的。既然如此,他却又为何伤神呢?
翌日,靖远侯府。
今个儿是个极好的天气,阳光明媚,缓缓的洒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方才沈从容正逗弄了雪里一阵,直把雪里气的差点把铁笼子给掀了。如今雪里也是耍起了小性子,一头扎进了铁笼,只留下大半个身子在外面晒太阳。
沈从容却是不管不顾,倾身便靠在雪里的身上,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雪里心底不悦,象征性的动了动尾巴,便不再搭理沈从容。
正在一人一畜惬意的享受着阳光的时候,却见连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连翘看起来紧张兮兮的样子,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沈从容半眯着眼睛,脸上挂着好奇。连翘素来稳妥,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她失色。
“宫里来人了,说是要为皇上选妃呢。”连翘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望向沈从容。
“哦。”沈从容昨天在太后那里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并没有太惊讶。再说了,皇上选不选妃和她有毛关系啊?
“可是,听宫里的消息说,靖远侯府的小姐们也在备选之中。”连翘说完后看着沈从容。
“什么?”
这下,可轮到沈从容坐不住了。
她猛地支起了身子,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沉下了眸光。只见她一边轻轻的替雪里梳理着皮毛,一边思索:圣旨要靖远侯府的小姐参加选妃,那么有可能是嫡出,这么说来,自己得去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选妃了?
沈从容突然觉得有些头大,接二连三的事儿还真多,一会儿是太后要指婚给她和那个活阎王,一会又要去参加皇上的选妃。
“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呢,说是有要事相商。”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了过来,恭敬的说道。
沈从容心想,父亲所谓的要事,恐怕就是眼下这一件了吧。眸光闪了闪,沈从容倾身爱昵的模了模雪里头,轻柔的说道:“你乖乖的自己玩一会哦。”
那样子就像是对一个小孩一般,带着几分宠溺。
倒是方才受了沈从容欺负的雪里不悦的动了动身子,用极其不耐的闷哼回应了沈从容,算是答应了。
沈从容每每看见雪里这傲娇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它一番。如今更是伸手在它面前摊开,脸上拧着一抹不满。
雪里慵懒的睁开眸子,看见沈从容摊开的素手。它怔了怔,半响之后才不耐烦舌忝了舌忝沈从容的手背,鼻间溢出低低的吼声。
沈从容这才满意的笑了:以前每每即墨无双离开的时候,雪里可都是这么对他的,现在自己才是它的主人呢!
沈从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便朝外走去。雪里动了动身子,悄然扭过头去,目送沈从容的背影离开之后,这才慵懒的转过头去,龇牙咧嘴的望着前来报信的小厮。那样子就像再说:看什么看,小心我咬断你的脖子!
等沈从容到了沈于卿的书房时,发现沈云苓和沈花语都已经到了。沈花语和二姨娘坐在沈于卿的左手边,而沈云苓却独自坐在下首里只是端着手中的杯子喝茶,一改往日咋呼的模样。
沈从容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幽香的味道,但是那气味很是轻微,也没多做怀疑。她目光淡淡的从沈花语身上扫了过去,竟发现素来就沉闷的她今个儿似乎经过了一番细致的打扮,那脸上亦是飞上了两抹红霞,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沈从容眸光闪了闪,脑海里闪过那日庆南夫人出现的场景:那个时候,沈花语和二姨娘两个人好像也在场呢……
看到沈从容进来后,沈云苓似乎动了一下,但也只是起身叫了一声“大姐姐”后便不再说话。听语气倒像是一个乖巧的妹妹,但是沈从容却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我儿,今日为父要你们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沈于卿伸手将沈从容招呼了过来,缓缓开口。
“父亲指的可是宫里那件事情?”沈从容说着走到父亲的右手边坐了下来,脸上挂着的依旧是温婉乖巧。
“正是。”沈于卿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沉重。
本来,自己的女儿能进宫选妃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一旦成为皇上身侧的人,于自己的家业都是有好处的。可是沈于卿明白,要送去宫中,只有自己的嫡女才配有这种资格,而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沈于卿觉得沈从容大概不会老老实实听从圣旨去宫中,所以,他很是担忧。
“我儿,你再好好的考虑一下,宫里的命令是三日后要进宫参加选妃,你若准备好了,为父会帮你多多打点的。”沈于卿很是宠这个女儿,不光因为莞尔,更因为自己亏欠了她很多,所以这话沈于卿说的也很是小心。
“其实,要我说,这是一件好事啊。”二姨娘开口,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小姐,如果能被皇上选中,那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沈从容看了二姨娘一眼,缓缓的开口了:“光宗耀祖,我自有我的办法,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沈从容眸光里闪过一抹冷意:她才不会去参加什么选妃,她的男人,只能由她来选,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选她了。
沈从容的意思很明确,她是不愿意去了。沈于卿有些心烦意乱:“这叫我该怎么向宫里交代呢。”
一时之间,书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沈从容看了看沈云苓,却发现她出奇的安静,竟然一直没有说话,就像是这件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一样。沈从容越发的怀疑,她可不相信沈云苓是因为在牢中突然顿悟所以想改邪归正。
不错,沈云苓没有动静,但是她的耳中却没有错过他们的谈话,要是在往日,她一定会想着去进宫最好能攀附上那九五之尊,可是现在,她的整个世界之被一件事情占据,就是报仇。
她要报仇,整个沈家的人都是她的仇人,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沈从容正要开口,却听见沈花语清脆的声音响起。
“爹爹,若是大姐姐和二姐姐实在不愿意去,那么就让花语替爹爹和姐姐们分忧吧。”
沈从容没有想到自告奋勇的会是沈花语,本来在她的意料中会争着去的一定是沈云苓呢。
“你说什么呢?”二姨娘没想到沈花语会突然这么说,忙拉了拉沈花语的衣袖。
沈于卿也出乎意料的看着沈花语:自己这个女儿虽然样貌生的并不差,但是性子素来平和,从不像沈云苓那般争强好胜。可这样规矩的人呢,如何能够到那深宫后院去?那还不会被人撕了去?
“爹爹,这么一来,您和姐姐们都不用为难了。”沈花语脸上似乎挂着丝丝羞怯,但她的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进宫去参加选妃这件事情,就让我去吧。”
沈于卿点了点头,既然沈从容不愿意去,沈云苓也没有想去的意思,而沈花语又能自告奋勇的替他排忧解难,希望可以一切顺利吧。
“老爷,可是,花语还小呢。”二姨娘看到沈于卿点头,有些焦急的说。她可不傻,她很清楚现在的局势:自己女儿在宫外没有妯娌势力,自己这些年在身边又没有存下什么银钱,到时候打不通关节……
往大了说,皇上被摄政王和闵亲王架空。
连皇上都没有实权,被选去的妃子又能怎样,万一要是哪天来场宫变,女儿岂不死定了么。
往小了说,当今皇上体弱多病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谁知道皇上哪天回驾崩,到时候,总不能让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守寡吧。按照她的想法,是能给女儿找个有实权的王爷就好,宫里那位,名头是大,可没实权不行啊。
“呵呵,二姨娘,您刚刚不还说这是一个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嘛。”沈从容喝了口茶,悠悠的说道:“花语自愿去光大靖远侯府名声,怎么二姨娘这又阻阻拦拦的。”
二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眼下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老爷,可是……”二姨娘还想阻拦,可是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借口。
“论年纪嘛,花语也不小了,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既然花语是自愿的,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沈于卿说道:“宫里那边我会上下打点,不会让花语受一点委屈的。”
二姨娘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沈于卿已经决定了,当下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一边却又瞪了沈花语一眼,不知道这个丫头怎么了,突然犯傻:自己以往在她的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少,如今好容易将一个女儿教成这般俊俏且知书达理的模样,不就是为了让她嫁个好人家吗?如今的女儿这是怎么了,居然自己要往火坑里面跳!
沈从容却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沈云苓和沈花语,沈云苓就像不存在这个书房里一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十分安静。而至于沈花语,就在沈于卿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来”时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欣喜。
沈从容有些疑惑,沈花语和二姨娘都是颇有心计的人,这从上次自己对付烟姨娘的事情就能瞧出些来。而沈花语这次执意要去宫中参加选妃,难道有什么意图?可是刚才看她和二姨娘的样子,似乎她的决定并没有提前告诉二姨娘,沈花语到底想做什么?
三日后,沈花语就要进宫参加选妃。这件事情在靖远侯府也不是一件小事,这几日沈花语一下子成了府上的焦点。
不光是沈于卿,就连府里上上下下也是将沈花语当成活佛一般的供着。二姨娘又是喜又是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是第二天,沈于卿风尘仆仆的归来,却带回了一个很无奈的消息:他要送小女儿参加选秀的折子被驳了回来,皇上竟然要求靖远侯府上三位小姐一起参加选妃。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从容恨不得冲进宫里把龙椅上那位暴打一顿:不是说龙椅上的那位体弱多病吗,现在找这么多女人去选妃,他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让身体好起来了吗?
不过看着沈于卿为难的模样,沈从容又不远让靖远侯府再招惹上什么麻烦。如今靖远侯爷的兵权被夺去了大半,这件事要是再被人诟病,恐怕靖远侯就会没落下去的。
转念一想,去就去呗,反正她是铁了心不去当什么妃子。但是去凑凑热闹,闹闹宴会什么的,她还是很在行的。
沈从容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时还有一位主儿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摄政王府中,一袭滚金紫袍的即墨无正慵懒的倚在软塌之上,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面已经泛起了层层涟漪,周身的气势也是低的吓人。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长卿方才带回来的消息,内力突然上拱,竟生生把捏在手中的酒杯震得粉碎……
“主子……”长卿惊呼,心中甚是惊讶:要知道,即墨无双虽然为人冷酷,但是他一向很能控制的好自己的脾气。长卿跟随他多年,很少见到他如这般生气,当下便知这个沈大小姐在自己主子的心中地位不一般。
“这一招,很好。”即墨无双缓缓的掀起双唇,吐出一句话来。与此同时,他身边的温度也是骤降。“他终于知道利用自己的权利了。”即墨无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是让人听来却倍感寒冷。
“我这个好弟弟,终于学会了用皇权来逼我。”即墨无双嘴角微微上扬:即墨无情接受选妃的意见时大概就想到这么做了吧,否则,原来很多次关于选妃的进谏都被他驳回。单单这一次他毫无怨言的就接受了,而偏偏又非得让靖远侯府三位小姐都参加选妃。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选了沈从容。
看来昨日和他在酒楼中的约见谈话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主子,您这是?”看到摄政王起身大踏步的朝外走去,长卿连忙跟上问道。
“既然他要行动,本王就给他行动。走,进宫!”即墨无双声音冷得像一柄利剑,周身因为他的动作而带起了阵阵冷风,寒意四射。
长卿不知道主子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合适不合适,但是还是紧紧的跟在了摄政王身后。
而同一时刻的靖远侯府中,沈从容正带着崇思和雪里在侯府的射练场里玩。
沈从容越来越喜欢雪里了,这只雪豹不愧是灵兽,能通人性,不但能准确的领悟她的每一个命令,而且大部分的时候能洞悉她的想法,很多时候在她还没有发出命令,雪里就先行动了。
雪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竟然能做沈从容的陪练。沈从容万全把雪里当成一个对手,可以与它比武从而提高自己的武艺。
雪里身形灵敏,十分厉害。即便是沈从容的武功已经到了紫阶,但有时候轻功竟不如雪里那般轻快。这也让她不得不对即墨无双这只宠物刮目相看!
沈崇思在一边,看着沈从容和雪里缠斗在一起,高兴的拍着小手直叫好。
“大姐姐,你也教崇思学武功好不好?”等沈从容和雪里休息的时候,沈崇思拉着沈从容的手,一脸真挚的看着她。
沈从容在崇思粉嘟嘟的小脸上印上一个爱昵的吻,心疼的把崇思抱在怀中,说道:“好啊,等崇思在长大一些,姐姐就教崇思武功哦。”
闻言,沈崇思高兴的手舞足蹈,“太好了,等我学会了武功一定会好好保护大姐姐的,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一旁的连翘看在眼里,心想,这大小姐都快把小少爷当成自己的儿子了。不过小少爷这么纯真可爱,想不招人喜爱都难。
正想着,却见管家身后带着几个人匆匆朝这边走来。
只见管家身后的人是一个太监总管和几个小太监,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
“大小姐,宫里的花公公找你,说是有皇上的口谕。”管家解释道,心中却在狐疑,这大小姐什么时候招惹到了皇上了?
要知道,这花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让他亲自跑一趟的,定不是普通人。
殊不知,一样很是疑惑的还有沈从容:她虽然进过皇宫几趟,但是从来就没有跟皇上打过照面。最多也是在陪着孝仁太后的时候,远远的看过皇帝的玉辇。
只见沈从容狐疑的应了一声,脸上一如往常,但是心中却在不断盘算,脑中也飞快的在过去的记忆中搜索着,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上了皇上的注意啊。
“沈大小姐,皇上口谕,命你即刻进宫。”花公公开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沈从容有些想笑。
“知道了,等我去换件衣服。”沈从容眸光忽闪,说着把怀中的沈崇思递给管家,令他带好小少爷。言语间,自己则纵身跃到到雪里身上,“雪里,去竹里苑。”
“沈小姐,皇上说是即刻……”花公公花还没有说完,就不见了沈从容和雪里的影子。
花公公一脸黑线的望着沈从容离去的方向,心下不免抱怨:这个沈小姐怎么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方才见她在练武场上就有些惊讶了。此时见她竟然能轻易驾驭一只猛兽,尤其是,还把皇上的旨意置若罔闻,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啊!
“公公稍安勿躁。”连翘看到了花公公脸上的怒意,遂宽慰道:“我家小姐也不愿意就这样突兀的去面圣,容小姐换身衣裳便与公公同去,走,公公先去喝杯茶。”说着引着花公公朝前厅走去。
花公公在前厅喝了一杯茶的功夫,便见一个倩影飘飘然向他走来。
走进了,才发现来人正是沈从容,只是此刻的沈从容,一袭粉色纱裙,外罩一件白色小袄,柳眉轻挑,红唇欲滴,款款走来的样子,就像那出尘的仙子一般。
“公公,我们可以出发了吧。”声音若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宫中美人不计其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拥有这般绝尘的高雅气质。到了这个时候,花公公才不得不感叹:能够引得活阎王即墨无双和皇帝侧目的,果然不是凡物!
花公公闻言一扫方才的不悦,忙站起身来点头说是。然后便将沈从容引到一顶四人小轿中,自己则上了后面的另一个轿子,一行人朝宫里走去。
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辰,沈从容才觉得轿夫停了下来,轿子落地,花公公请她下轿。
沈从容走出轿子,看着眼前高大雄伟的建筑,皇宫里果然很是气派。
一路上宫女太监无数,见到沈从容均是频频侧目。而花公公却是目不斜视,直接带领沈从容进了金銮殿。
沈从容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金銮殿外,一批批带刀的武士面色严峻,竟然将整个大殿的外围都给包围了起来。那些武士一个个目露凶光,身形笔挺,很显然,就是受过训练的精锐部队!
怎么,尚武国居然有人敢在金銮殿外如此放肆,沈从容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是她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中,气氛十分压抑,充满了火药味,似乎一触即发。
沈从容越发的疑惑,在花公公的带领下,她朝大殿走去,但是发现她走过的时候,身边的大臣们都在看她,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女人,沈家的大小姐。”
“怪不得,果然是风华绝貌啊。”
“要我说啊,是红颜祸水才对。”
沈从容将他们的谈论清晰的尽收耳中,猛地回头,向那几个议论的人投去目光,那凌厉的目光似乎能将人看穿,那几个大臣顿时心下一惊,连忙住口。
走到大殿中央,沈从容屈膝行礼:“小女沈从容参见皇上。”
“免。”一个陌生的声音,干净有力。
“谢皇上。”沈从容没有抬头,静静的做好每一个礼节。
沈从容缓缓的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她微微抬起眸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殿前方是一道屏风,声音就是从那后面传来的,却是看不见人。想来是因为皇上病弱的原因吧,就连上朝也是用帘子隔开的。
也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搞得这么神秘。
眸光一转,沈从容倒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永远一副高傲尊贵的样子,冰冷的让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孤傲。
不错,挺拔在大殿之中的就是即墨无双,只不过此时的即墨无双一脸铁青,像是一座火山一样随时要爆发。
“女儿啊,你终于来了。”父亲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里面似乎还带着一丝慌张与不安。
沈从容回头,只见靖远侯爷慌忙的朝自己走来。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沈从容一头雾水,不解的望向沈于卿。
原来,摄政王在朝堂之上。在所有大臣面前,向皇上恳求赐婚他和沈从容,大家都很是惊讶,摄政王和等人也,他若是看重了哪家小姐,根本无需恳请皇上。
而令大家更为惊讶的是,一向软弱妥协,从不反抗的皇上,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不答应,原因竟是沈大小姐已经列入选妃名单。
在大臣们眼中,这本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却越演越烈。
眼看皇上不同意,摄政王竟然调动手下暗卫,将金銮殿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是要逼宫一样,而摄政王却只是要皇上同意这婚事而已。
这让所有大臣都模不着头脑,本以为摄政王是随便找了个茬闹事,逼宫才是真目的,没想到却只是要皇上同意,而皇上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一样,就是不同意。
两个人就这般僵持在了大殿之上,随时都要剑拔弩张。
大臣们无计可施,靖远侯这才请旨去请来沈从容。
听完父亲的解释,沈从容是又郁闷又无奈,郁闷的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爷和皇上之间的争斗怎么平白无故的把她卷了进来,无奈的是偏偏自己似乎又不能拍拍走人。
不过有一点她不明白,她的印象中她和皇上是素不相识的,那他干嘛管闲事非要得罪大家都想努力讨好的摄政王。
突然间,沈从容隐隐有一个想法,皇上不同意,以及要求沈家的三位小姐都参加选妃,似乎都和她有关系。只是皇上这是要唱哪出啊?
“沈从容,朕问你,你可愿意成为摄政王夫人?”那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又想起。
“不愿意啊。”沈从容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月兑口而出,万全没有一旁的某人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虽然她并不讨厌即墨无双这个人,但是她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没有做完,所以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成亲。最主要的是有了上一世的那种婚姻,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成亲一点兴趣都没有,似乎还有些反感,如今的她,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一个人才能过的舒坦。
“摄政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屏风后面的声音响起,只是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冷漠,似乎多了一丝欣喜的味道。
“沈从容,说话不要不经过大脑,你最好在好好的想一想。”即墨无双清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火药味。
靖远侯似乎看到了摄政王已经动了动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心中暗叫不好,忙打着哈哈说:“小女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何况要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说出愿意,的确是不好意思。”
说着沈于卿慌忙把沈从容拉到了一边的偏殿。
“女儿啊,就算是爹爹求你了,你就先答应摄政王吧。”沈于卿的老脸上写满了无奈。
“为什么要答应他?”沈从容脸上似乎还挂着一丝不解,的确,她并不讨厌即墨无双,但还没到心甘情愿与她共度一生的地步呀。他们兄弟要怎么闹事他们的事情,哪怕摄政王要当炮灰,哪怕摄政王想当皇帝,貌似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拼什么她要白白卷入他们兄弟的争斗。
“就算是爹爹求你了。”沈于卿的语气中是深深的恳求,说着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从容的面前。
“爹,你这是做什么!”沈从容一下子有点乱了,她慌忙跟着跪在了沈于卿的面前。自古以来,哪里有父亲给女儿下跪的道理。
“女儿啊,爹爹不是非要逼你,只是今日形式所迫,你就先敷衍着答应,解了眼下这燃眉之急,再想办法让摄政王反口取消这亲事如何?”沈于卿却不肯起来。
沈从容是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感情的,若不是实在无奈,也不会出此下招,沉吟半晌,沈从容点了点头,她真是是不想让父亲为难。
回到大殿,沈于卿上前说道:“启奏陛下,小女已经同意成为摄政王妃了,还望皇上美成。”
“沈从容,真要你亲口说,你愿意成为摄政王妃。”屏风后的声音一下子又低沉了许多。
沈从容看了看即墨无双,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嗯,我愿意成为摄政王妃。”
闻言,本以为即墨无双会收起板着的脸,没想到他竟不为所动,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然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屏风,似乎他的眼神能穿过屏风看透后面的那个人。
半晌,没有一点动静,金銮殿上安静的让人压抑。
“如此,朕允了。”那冷漠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朕有个条件,摄政王要娶妃,便将紫筱郡主一同娶了吧。摄政王要是不答应,就算逼宫也不行。”
“好。”即墨无双像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似乎让屏风后面那位有些吃惊。
朝中大臣都甚是惊讶,谁都知道这紫筱郡主喜欢摄政王,但是摄政王从来没有要娶她的意思,要知道,谁都不可能逼摄政王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摄政王竟然为了这个沈大小姐同意同时迎娶紫筱郡主。众人哗然。
如此,才解了摄政王包围金銮殿之围。
沈从容倒是开始头疼,这答应起来容易,她该怎么让摄政王反口毁约呢。
出了金銮殿,沈于卿看着沈从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真是不愿意逼女儿。
“爹爹,你什么都别说了。”沈从容似乎看出了沈于卿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今日的事情也并非你所愿,女儿心中有分寸。”
“哎……”沈于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正说话间,一道人影却挡在了他们的前头,沈从容抬眼,却正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即墨无双。
“摄政王。”沈于卿抱拳道。
“既然此事已经这么定了,该有的礼数,本王一点都不会少,靖远侯大可放心。”那语气中的阴冷,让来听来瑟瑟发抖。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已经赢了皇上,还是这副欠揍的模样和语气,沈从容转过了头,不想看他。
即墨无双也不生气,只是下意识的歪了歪头,他知道,沈从容答应他是情非得已,但是他一定不会让她后悔。想着竟不由动了动嘴角。
而金銮殿上,屏风后面的那个人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显得清冷和寂寞。
“主子,摄政王有些太嚣张了吧。”独孤寒不悦的说道,带人包围金銮殿,这是死罪,摄政王当真如外面所说的,一点都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即墨无情沉重的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换做是他,大抵他也会这么做的。
“可是主子,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又为何让紫筱郡主也嫁给摄政王呢。”紫筱郡主背后有庆南王的一支势力,皇上这么做,无疑是在加强摄政王的实力啊。
即墨无情并不在乎这个,他现在想做的,只是尽量拖一拖,等自己的身子万全康复了,他便有资格向那个女人说出自己的心意,他只是想要些时间而已,而紫筱郡主和沈从容在一起,一定不会和平相处的。
最好是沈从容受不了自己离开摄政王,那样,他才更有理由让即墨无双不要再打沈从容的念头,那时候,只要沈从容不愿意,就算是他逼宫也不行。
正想着,感觉大殿中似乎有人进来了。
“主子,是闵亲王。”独孤寒在即墨无情耳边小声的说。
“闵亲王还有什么事情么?”即墨无情心烦意乱的问道,此时的他可不想去讨论什么家国大事。
“皇上,臣有本奏。”闵亲王上前说道。
“刚刚在朝堂上不奏,现在下朝了又来,害了,有什么快说吧。”即墨无情不耐烦的说道。摄政王和闵亲王,根本就是把他当做棋子的,什么事情说是要向他禀报,得得到他的同意,但是实质上,还不是他们自己做主。向他禀报,根本就是个形式而已。
想到这里,即墨无情更加的恼怒了。
“皇上,臣要参的人,便是靖远侯。”闵亲王说着,嘴角闪过一丝狠毒的笑意。
闵亲王看得出,靖远侯是支持摄政王的,尤其是现在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摄政王,虽然他手下的精锐部队已经被撤,但是只要是支持摄政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来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来参他,没想到,今天是他自己给闵亲王制造了机会。
“说来听听。”即墨无情淡漠的说道。
“皇上,微臣知道,皇上是最讨厌结党营私的,但是这靖远侯却一直在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党羽,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况且,他今日协同摄政王逼迫自己的女儿嫁给摄政王,就是对皇上的不敬。”闵亲王小心的说道。
闵亲王这番话很是有水平,他说靖远侯结党营私,但是又没说与谁结党,又说他协同摄政王,这不是摆明了说靖远侯与摄政王结党。
最重要的是,他提到今天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一定让皇上很是愤怒,这么一来,皇上想不记恨靖远侯都不行。
满心以为定会如愿的闵亲王没想到皇上并没有愤怒,只是悠悠的说了句“知道了。”
即墨无情的确有些厌恶靖远侯,今天若不是他,沈从容定不愿意的,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摄政王的要求。但他没有想到,靖远侯那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也是想尽快替皇上解围,他怕万一真的演变成了逼宫,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看见自己自讨没趣,闵亲王便只好悻悻的告退了。
即墨无情想着闵亲王的话,他虽然厌恶靖远侯今日的做法,但是却没有像再次贬他呃想法,上一次撤了靖远侯的兵权,如今的靖远侯并不是一个大威胁,何况,他如果做得太过分,只会适得其反,让沈从容恨他这个皇上。
沈从容和靖远侯同坐马车回去的时候,沈从容看着父亲的眉心,似乎隐隐有一丝黑色,心中有些惊讶,遂做撒娇状抱住了沈于卿的一个胳膊并靠了上去,而右手却很自然的落在了沈于卿的手腕上。
顿时,一丝阴云布上了沈从容的额头。奇怪,沈于卿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流。
父亲竟然中毒了!
沈从容不知道是谁会向父亲下毒,而且这种毒药是慢性毒药,不会突然令人毙命,但是长此以往,定会痛苦而亡。是谁,有这么歹毒的心?
沈从容的脑海中烧过一个身影,她想,一定是她有问题。
回到侯府,沈从容一径直把沈于卿送去他的书房,一踏进书房,沈从容便问道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她记得这个味道前几日她来书房时也曾有过。
环视一眼书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除了一个冒着冉冉青烟的香炉,看起来是个新的。
“爹爹,这个香炉倒是挺好看。”沈从容笑着走到香炉旁边,果然,那股味道越来越浓重。
“噢。那个呀,是前些日子云苓送给为父的。”沈于卿解释道:“她说这个西域的熏香,有明目醒脑的效用,我试了试,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说起这个,沈于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管怎么说,云苓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孝顺父亲了,他很是欣慰。
“嘻嘻,爹爹,那借给我用用好么?我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味道呢。”沈从容笑着歪了歪头问道,足像一个向父亲讨糖吃的小孩子。
“哈哈,我儿喜欢拿去便是,谈什么借不借的。”沈于卿看沈从容一点也不因为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阴郁,多少有点欣慰。
“那就谢谢爹啦。”沈从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说着便拿起了香炉,向父亲告退。
沈从容回到竹里苑,连翘看到小姐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听说你答应要嫁给摄政王了。”连翘笑嘻嘻的问,她倒是很看好他们呢。
“多嘴。”沈从容轻轻的在连翘的头上敲了一下,心道,这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啊。
“嘻嘻,小姐,那我要恭喜你啦。”连翘吐了吐舌头,模了模被沈从容敲过的地方,笑着说道。
“有什么好恭喜的。”沈从容看了看连翘,心想,哎,一点都不了解你家小姐的苦衷啊。
随即便钻进了房间,并命连翘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自己则匆匆上了阁楼,开始研究她手中这个看起来精致华丽的香炉。
沈从容拿出了里面的熏香,翻开那本秘籍,仔细的对比了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手中的熏香,正是父亲中毒的原因。沈从容不禁心中一怔,这个沈云苓虽然可恶,但是她的目标不一直都是自己么,怎么现在想到对父亲下手了?
而且用的还是这么狠毒的毒药,这种毒让人慢慢中毒,等能被发现的时候就业已经是将入黄土之际,沈云苓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出如此杀手。若不是沈从容发现的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沈从容早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她一直就不相信沈云苓会突然醒悟改过自新,没想到她行动的这么快,而父亲也被她那张虚伪的假面骗了。
沈从容越想越是生气,若是旁的事情,她倒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对于那些想谋害她非常看重的亲人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姑息养奸的。
想到这里,沈从容站起身来,她要去找沈云苓,现在证据就在她手中,她倒要看看这个沈云苓还能耍出什么花招。这一次,绝对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