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古城,华夏咽喉,关内沃野千里,宝藏无数,成为兵家必争所在,纵然到了今时今rì,依旧有无数富商巨贾选择此城居住经营、以为根本,维持了此间的繁荣风光,安乐奢靡。
此城是大军阀夏霸天的势力范围内,他自然也就把府邸安置在了城南,其他什么副官、旅帅、团座等等,加上本城的治安官员,但凡有点权势的都聚集在此间。关系到直属上司的安全,这里自然有巡捕rì夜值守,倒也算得上是城中最为太平的所在。
北城最穷,甚至说连那像样的房屋也没有,只有一片一片连着的窝棚,屋檐下伸出半截的烟卷匣、从二楼露台伸手的楼姐儿、街边担着挑子的剃头匠、两三张小桌子守着的混沌摊…吃喝此处的也是那些苦哈哈,就连桥下街台,晚上也是睡满了那无处歇脚的穷人——每到冬天,早上总有收尸匠在北城晃悠,一会功夫就能拖出几具冻死、饿死的青脸尸骸。
西面居住的大多数是城中富商,同时那些洋行、商栈、酒楼、头排青楼等等都在此处,穷极奢靡,歌舞升平,花钱只若流水,出入均是贵人,可哪块的死人也不少,随时不留神就有暗杀、命案发生。出入其间,大多数时候看见的都是富人们背后那一帮又一帮黑裤短衫、腰挂斧头的打手保镖们。
东城这边最为奇怪,城隍庙、八仙堂、赌场窑子酒肆车行旅店,行九排位的江湖堂口、能够交易洋枪烟土的黑市、雇佣杀手的暗门子、黑货买卖的门路…这里是整个城市最为复杂的所在,也是那罪犯、小偷、窃贼、杀手、通缉犯等等诸多异类的乐园。
一句话,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买到——只要你有钱。
这里的人,有自己的规矩和路数,也有自己知道不能触碰的人,但是对于其他人…在你进他店里的时候,他就是生意人和你谈买卖,但凡一出门,他立刻就可以脸上蒙块黑布去当劫匪。
这里是混乱的天堂,也是奇人异士的藏匿地。
老实巴交的人,往往在这里生活不了三天就要发疯。
哪怕这里一个卖混沌的老板,转手也可能抽出菜刀宰了你,在你闭眼之前才告诉你他即是被通缉了多年的潜逃罪犯……
至尊宝走进这东城之时,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他身上的衣衫让他看着更像个逃难来此的乞儿,头脏发乱,脸手漆黑,身上还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布包——但是很可惜,他那东张西望的神sè却让人误会,被认为是‘有料’。
‘有料’是窃贼之间的切口,众多时候所指是金银古玩,珠宝字画,也可能是大洋白银,古董玩物,最不济也是指有几个银钱的主儿——偏偏这次,‘有料’却是指的几件好衣裳。
就在至尊宝惊诧于那繁华都市的灯红酒绿,徘徊接头试图寻找百鬼肆所在的时候,路旁一条小巷中,两缕贪婪的目光shè向了他。
有料!
这两人看着年纪也不甚大,堪堪十四五岁,比至尊宝身材还矮小一些,所以他们的目标也不高,并不是那些成年人包袱中的大洋银角,而仅仅是至尊宝布包中的几件衣服。
这衣服只要到了他俩手中,很快就可以在旁边典当成几个铜子儿,然后变成几块热乎乎、油腻腻的肉饼——至于里面是什么肉,那已经不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了。
这两人并不是兄弟,但是那相貌却惊人的相似,都很瘦,极其之瘦,皮包骨头,手脚细长,脸上均有种淡淡发青的菜sè,不合身的长褂用草绳在下面打了个结,捆在腰上,然后那宽大的裤裆甩啊甩,露出肮脏的脚踝和拖拖踏踏的破布鞋。
秧鸡和麻杆,这就是他俩的名字。
他俩只不过是这城中流浪儿中普通的两人,爹妈都已经过世,全靠嘴甜在街上乞讨度rì,好光景的时候就买点糙米煮粥,遇上没有收成的rì子则只是捡些菜梆子、剩粥饭度rì——当然,要是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他俩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而现在,他俩看见了至尊宝。
准确说来,是看中了至尊宝背上那破布包中的东西!
按照他们的想法,至尊宝最不济也会带有几件换洗衣衫,然后口袋中有点什么铜子银角的,运气再好一点,那就可能有藏起来的长命锁、手镯子之类,无论怎么说,一顿饭是有着落的了。
很快,两人就尾随在了至尊宝背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那傻不愣登的家伙在前面晃晃悠悠找路——让他们惊喜的是,至尊宝似乎在寻找个什么地方,虽然问了许多人都没有找到,但是那地名确确实实像是个集市…难道有东西要卖?
这种情形并不少见,往往有逃难者将家里贵重的事物换成金果子,小镯子等等,或者珠宝首饰,到了地方再换成现钱花销,既方便了路上携带,又少了被人窥探的危险。
……
至尊宝很快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他百鬼肆虽然没有找出个究竟来,也没有找到赚钱的法子,但是心中并不担心,那破布包中还有一些路上寻到的山果野薯,足以支撑几天,所以这一路他只是在慢慢的寻找,希望能先找个落脚的所在歇歇…背后那俩鬼鬼祟祟跟踪着的家伙若是不来烦他,也就罢了。
只是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拦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不是说有什么企图诡计?
至尊宝并不担心。
虽然两人竭力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面前那少年立刻捂住了口袋,满脸惊骇的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秧鸡差点没笑出声来!
但他依旧忍住笑,装作惊讶的问道:“你,你是不是要找白龟市?”
“是百鬼肆。”那少年口中的发音和秧鸡所说的一致,也点了点头:“你问这个干什么?”依旧满脸jǐng惕,一手拉着背上的布包,一手仅仅的捂住自己衣衫的口袋。
打量一下至尊宝强健的体格,秧鸡放弃了强抢的念头,故意咳嗽了一下,微笑道:“我先介绍一下,我叫秧鸡,这是我朋友麻杆。”
“我叫至尊宝。”那少年老老实实的回道:“我似乎不认识你们。”
“不错,你是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却是有关系的…”秧鸡给麻杆使个眼sè,他立刻接着话题说道:“对,有关系——因为我们平rì就在、在…咳咳,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做事。”
“恩,做事,我们在白龟市做事!”秧鸡见麻杆出错,立刻重复一遍,强调了那名字,然后笑嘻嘻的问道:“我们正准备过去,听见你在问人这个地名,所以…”
“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去。”麻杆这次没有出错,脸上也适当表现了一副大善人的神情:“积德行善,我们常常都做的。”
“你们知道?”那少年似乎不相信,面带疑惑:“我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啊…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立刻急了,一唱一和的帮腔起来:
“咳咳,他们不是不知道…”
“他们是不愿意给你说…”
“对,你要问消息,那得给钱…”
“这些人和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是不要钱的…”
“我们是做善事!”
“对,做善事!”
那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好人,我问的那些都是坏人么?”
两人异口同声:“正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面前那叫至尊宝的少年似乎终于明白了,点了点头,忽然变得有些热切起来:“你们刚才说要带我前往,呃,这、这真的不收钱吗??
“真的!”秧鸡和麻杆一头,齐刷刷开口:“没问题。”脸sè坚毅,神情肃然,配上那菜sè的面孔,为之一绝…
至尊宝猛然重重点头,急切的感谢起两人来!
秧鸡和麻杆也不耽搁,立刻便带了至尊宝穿着小巷而去,一路在前面引道,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跟在他俩身后那憨厚的少年,算是终于掉进坑里了!
可惜的是,这两人并不知道,其实和他们一样,那至尊宝心里也乐得犹如花儿怒放:
“嘿,我说,这下换个口味的事儿不是解决了么?””
那小巷越走越远,越走越静,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忽然三人面前出现堵高高的围墙来——原来竟然走到了个死胡同中。两边堆着破破烂烂的器物,稻草桌椅,长满了青苔,看来罕有人来。
至尊宝嘴里‘呀’了一声,继续装傻:“我们走错路了,这前面走不通呢,”说着便叫两人:“我们是不是绕回去啊?”
“嘻嘻,没有错啊!”秧鸡突然蹲了下去,伸手在旁边的石块下一模,扯出把锈迹斑斑的柴刀,站起来对着至尊宝一挥:“就是来这里。”
“啊!”至尊宝猛然回头,那身后的麻杆也伸手取了把破刀,守着后面的出路,脸上露出个得意无比的表情,说道:“别废话了,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为什么啊?”至尊宝茫然道:“为什么我要给你们啊?”
秧鸡‘嘿’了一声,走过两步,口中骂道:“大爷这都拿出刀来抢你了,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至尊宝怯怯道:“有刀就能抢么?这还有没有天理啊!”他紧紧靠在墙上:“你们…你们…”话都已经说不出句囫囵,只在那里呢喃。
秧鸡和麻杆看得好笑,摇摇手中的刀,哈哈两声:“不错!有刀就是爷,就能抢你丫的!”
“是么?”那至尊宝突然笑了,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我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