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株一人高的树。如今寒冬降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云一笑就是感觉得到它的欢欣之意,因为她恰巧把手放在了树上。
正好没事做,给它喂点灵气,看着它摇着光秃秃的枝条,要动又动不了的样子,很是好笑。
青藤树灵儿会说话,可是这棵树明显不会。不过,它们都是有记忆的。
或许,她可以试试看?
神识沿着主干道走就好了,越是宽阔的地方越好。
在最宽的地方,云一笑的神识扩展出去,看到一圈一圈隐隐约约的细细轮廓。
数一数,有十多圈的样子。根据青藤树灵儿的介绍,这该是它的年轮?
那不是说,这棵树活了十多年?
再往里去,年轮的中心,有一点一点极其散乱的光点。云一笑静静地靠过去。
她看到,有几个仆妇小厮之类的抬过一个小小的树苗,挖个坑,浇些水,把它栽了下去。还有很多人忙着,种花,种草,收拾屋子,粉刷墙壁,扩建房屋。忙得脚不沾地。
很快,一个娇柔美丽的女子住了进来。
她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垂落腰间,又滑又软。她的眼睛像秋日的湖泊,宁静悠远。
当她喜欢的男人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像满天的繁星一样晶亮。她会亲自下厨,做些精美的点心,香味扑鼻的菜肴给他吃!
然后,那个男人就会喝上一口小酒,哺进她的红润润的香唇。她的脸就会像苹果似的红。
再往后,便是夜幕垂落,红绡帐暖了。树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
男人走的时候,她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他整理衣衫,生怕有一点的褶皱,影响他的形象。男人走后,她会红了眼圈,在花树下站上许久。
这样的日子比蜜还甜。只可惜,那个男人要好几天才会来一次。甚至十天半个月,一个月才来一次的也是常事。
那女子就站在这棵树前,痴痴地等。像是要等到地老天荒。
终于有一天,这棵树开花的时刻,那女子病倒了。
这花色米黄,花朵极小,和麦粒差不多。女子闭目轻嗅且陶醉的样子证明这花极香。
那么,这是棵桂花树了!刚猜到这一点,云一笑就感觉到树的欢欣与雀跃!哦,这年头,树也是喜欢夸奖抚模,或者尊重的?
再往后,那女子极少外出,就是出来也是一脸的娇羞。
真是奇怪,有病了,就好好养着呗。干嘛很羞怯很幸福的样子?
这种变化,树是不懂的,云一笑一样不明白。
再后来,那女子越来越胖了。美人就是美人,再胖也还是很美。而且,她胖的地方仅限于月复部而已。
男人过来时,就会抚模她的肚子,他的脸上有太多的希翼。他还会带来许多精美的首饰,可口的美食,甚至在大冬天也找得到苹果梨子西瓜等夏天的水果,女子就一脸幸福地笑。
后来,有一天晚霞满天的时候,女子扶着月复部叫疼。就有许多的丫鬟婆子慌里慌张,跑来跑去。还有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倒。
天明时分,这股骚乱才平息下去,人人都是一脸的喜色。
男人过来了,也极是喜欢,命人装了一筐的铜钱在院子里撒,院里一片欢腾。桂花树下也落了许多,它很不明白,这些圆圆的里面有方孔的东西,丫鬟婆子小厮什么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呢?
再后来,院子里就添了一个混世魔王,那是个土坷垃似的小不点。他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精致的帽子,漂亮得象年画上的金童。
一开始,他是由人抱着的,又小又软。后来,他就牵着女乃娘或是丫鬟的手,到处撒欢。
再后来,就是女乃娘丫鬟跟着他跑,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
也就是在这期间,他做遍了让人头疼的事情。
在丫鬟的茶水里吐口水,在女乃娘的鞋子里放石子,在厨房的灶台上洒香油,在小厮的屋子里躲猫猫。
而且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丫鬟仆妇稍微松懈一会儿,就会有大片的花草花毁叶落。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总是不停地换来换去。
小小年纪,就学会辣手摧花了。那女子就站在一旁笑。仿佛这个孩子就是一切,连那个男人也不如这孩子在她心里的地位。
桂花树有些伤感。云一笑也心有戚戚然,仿佛听得到花草的哀嚎。
云一笑就替桂花树庆幸,幸好它是一颗皮坚身壮的树,小不点奈何不了它。
小不点长大了,不喜欢摘花碾草了。桂花树就欢喜地摇落一树米黄色花瓣。
便有仆妇过来,将花瓣扫起来,洗净,晾干,然后做成美味的桂花酱,桂花糕等
长大后的小不点收敛了一身的顽皮,变成了温文有礼的童子,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女子眉目温润地看,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幸福。
十多年过去了,童子长成了少年,人也搬到了前面第一进院落居住。那是外院。
可是,他天天都会过来陪着女子,说话,或者背书给她听。女子总是一脸的满足,仿佛这些就是她的全部。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有一天,一个头饰明珠金钗,耳带碧玉明月?,身着大红色为底绣五彩孔雀羽和大朵牡丹裙袄的中年女子闯了进来。
随行地还有十多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人人拿着一根棍子。一进门就打人砸东西。
真是野蛮。连桂花树也挨了好几下,断了五六根树枝。云一笑感觉得到它的疼痛。她也觉得很痛。
女子是重点关注对象,就算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拼命阻挡,她还是被打得发髻散乱,脸庞青肿,衣衫破碎,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颜色。人也躺在床上起不来。
少年就跪在她的床前哭,不出声的那种,泪珠一滴一滴的滑过俊美的脸,让人心痛。
男人也来了,脸色青红,又羞又窘。握着女子的手,一句话也没有。
此后,男人就经常过来,住在这里了,珍珠玉器金簪银钗绫罗绸缎流水似的送了过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头戴纶巾的幕僚,女子要避开,男人却让她见见,女子就抿了嘴笑。有这份尊重,挨打也是值得的吧?她温润的眉宇告诉别人,她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粗鲁的官兵冲进来,捉了男人就用链子锁住,女子,少年,以及丫鬟仆妇均未能幸免。家中那些金银珠宝一样未能幸免。官兵走后,院子一片狼藉。
荣华富贵,转眼就成了空!曾经的温馨,成了一场梦。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能把握住的?
看到这里,云一笑心里划过疼痛,不知是为了那女子和她的儿子,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心里很堵。她想起自己的娘亲,年纪轻轻,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她的义父义母也是。爷爷云岚清曾经是二品督抚,可是,现在只是一个年老体衰的老人。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她了。
不,她不要这样!云一笑突然惊醒过来,她一定要好好地钻研医术,让爷爷女乃女乃长命百岁!她不要在过那种孤单凄凉的日子。
院子里的人会有什么结果,云一笑不知道,但是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就知道不会好!但那不是她云一笑该关心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强求不得!
再后来,似乎是过了许久,有人开了院门进来,重复打扫,栽花,休整院落的过程。再后来,云一笑就看到青竹玉竹和齐胜他们过来了。哦,现在这个院子是他们家的了!
在男人的幕僚他们过来的那段时间,云一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个人总是披着黑色的大氅,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而且,奇怪的是,他每次过来都是悄无声息的。不曾惊动任何一个人。就连接见他的男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诚惶诚恐加胆战心惊。
男人这种反应很奇怪,不是吗?这是他的客人呢!这人到来的方式更奇怪!
想要一个人也不惊动就进内院,得有很高的武功才行吧?或者是像她这样的修仙者?有本事大模大样地进来就是!干嘛要避着人,偷偷模模的?
云一笑百思不得其解!隔一天就问宣子傲。
宣子傲听了面色凝重,问她有没有看清楚那人长得什么样?
云一笑哪里知道?那人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的。不过,有一天,他曾经在桂花树下吐过痰,借着月光,桂花树清清楚楚地记下了他嘴角的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宣子傲如获至宝,急令手下去查。云一笑就不明白,瞪大了眼睛瞧着宣子傲。
宣子傲刮了刮她的鼻子,说:“笑儿,你看帮了我和爷爷的大忙了。知道这院子是谁的吗?”
“是谁的?”
“我三弟的舅舅所养的外室家的。之前我们就怀疑,京都另有一股潜藏的势力。这人可能就是他们的人!”
没有这些人兴风作浪,也许京都没有这么多的血雨腥风!
宣子傲是想报仇,但是,身为宣家皇室的一员,他决不想皇室受到过多损伤到彻底崩溃。
能够帮到爷爷和哥哥,云一笑不知道多开心!
既然别人都有事做,那她就让这满院的花木长得更加繁盛好了。到时候,她,爷爷女乃女乃和哥哥搬个桌子,沏上香茶,对花赏景,对月品茗,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光是想一想,都叫人高兴得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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