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疆省中北部的一个小县城里
光线逐渐昏暗了起来,疲惫的太阳从山头上降落,夕光在尘埃中泛滥。
推开那一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钟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重新关上门、额头上有点杂乱的头发中,已经有了点点白星。她五官很端正,岁月也难以掩藏。
今天加班,钟敏也不想回来做饭,就在外面吃了碗米线。
回到家中,空空荡荡的房屋里,到处都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老式电灯泡摇摇欲坠地挂在上空,整个空落落的房间里充满了橘黄色的灯光,钟敏坐在沙发上,锤了锤自己的大腿。
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个黑红色的相框里,摆着一张照片。
那是18岁时候的罗陌,穿着一件阿迪达斯三叶草运动外套,面对镜头,笑得把白牙都咧出来了。
看着这张照片,钟敏发了会儿呆,似乎老式电灯泡,把自己的呆滞都传染给了她。
想着自己似乎和罗陌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这些年来,时光流逝,当初对儿子的生气也慢慢复归为流水,只希望他能走好人生的路。只是,母子二人缺乏沟通,有时候都在对方面前刻意隐藏着自己的情感,让钟敏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
钟敏打开了电视机……她也不是很有兴趣看电视,只是,电视机里的东西总能让她觉得,这个屋子里没有之前那么空荡了。
丈夫早死,儿子在外面,每天下班回家的空旷,让人无所适从,却也逐渐习惯。
电视机里在重播春晚,赵本杉、宋单单、崔永元的《说事儿》正在重播,看着里面的人笑颜如花,仿佛那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疲惫的世界。
钟敏换台……本来有线电视她舍不得看的,可是房屋太空旷,一个人待着总会胡思乱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这让她甚至不敢使自己闲下来,所以她开了有线电视。
刚刚调到这个台,是一部电视剧《士兵突击》。
电视剧里,首先出现的是王保强扮演的许三多的样子,钟敏只觉得这孩子还傻乎乎的。
就在这个时候,画面飞纵即逝,突然画面一转,转到了成才的脸上……
刚开始看到成才,钟敏条件反射般地有些呆滞,但很快,却如遭雷击!
这个!
这个成才……为什么……长得那么像罗陌?
天啊!这好像完全就是一个人!
钟敏瞪大了眼睛,突然从沙发上坐直身子,不再敢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这是《士兵突击》的第三集。
终于,成才地画面暂时消失不见,但很快又重新出现。
出现在火车上……
这张熟悉的面容,让钟敏很久之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了一眼那个在桌子上,相框里的18岁的罗陌……
真的!
一模一样!
丝毫不差。
钟敏看着《士兵突击》再不敢挪开目光,一直到这一集放完,演职员列表在黑色的背景中开始跳动。
演员表——
许三多-王保强。
成才-罗陌!
“罗陌!真的是罗陌。”
真相大白,在一瞬间之内,钟敏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在她那一个个忧心儿子前途,却不知道如何说的日子里,她的儿子,其实已经逐渐完成了超级巨星的开始。
这一刻,钟敏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心酸?
高兴的,她从没想到过,会在电视剧里看到自己的儿子。心酸的,儿子做了这样一件大事,但自己却要看电视才知道。
隔阂真的有那么深么?
这一天之后,钟敏每天在这个时间,不管怎样也要准时回家。守在电视机面前,仿佛一个淘金的人一样,试图从沙子之中分辨出黄金,她试图从那一帧帧跳动的画面中,把罗陌的成才全部放入自己的视网膜。
这个时候,《士兵突击》开始火,周围的人,很多都在讨论士兵突击。
于是,很多见过罗陌的人,突然千方百计地想要和钟敏说话,仿佛钟敏是什么大明星一样。钟敏能够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以前的各种亲戚,这些天给自己的电话明显增多,语气里总是充满了羡慕。
也许大家都在用很质朴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钟敏的自豪总是有一种空洞,就仿佛空中楼阁一样……
因为,她一直没有听到罗陌的亲口说的话……
一直到《士兵突击》真的红到席卷中国的第二天,钟敏的手机总算收到了一条短信:“妈……我主演的电视剧上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叫《士兵突击》。”
这个时候,因为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儿子的钟敏,突然放下了坚强一生的外壳,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中国大陆的东边,罗陌也紧张地捏着自己的手机,几乎要捏出汗来。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想说这些……就想跟母亲说,他没有胡混。可是,《士兵突击》之前的平淡无奇,总让他觉得无法开口。
于是,这件事情拖到了今天。
“我看到好久了,我每天都看,你瘦了些,在电视剧里看着很精神。”很久之后,收到这条短信,罗陌居然也在笑容中把眼泪溢了出来。
《士兵突击》的火爆,早就波及了信息传播迅速地江南省,李凤玲原本只是听周围的人说《士兵突击》很好看,有个许三多,很傻但很招人疼。
然后,李秀英和罗峰也在一天偶然打开了《士兵突击》的频道,好巧不巧地,她们看到了罗陌。
“这……”李凤玲的眼睛开始瞪圆,然后一拍大腿:“这不是小陌么?”
罗峰也已经呆住了,肥肉在脸庞上翻滚,他盯死着电视屏幕:“对对对……就是他……就是小陌!”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天啊,罗陌真的去演电视剧了,他要成大明星了?
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睛深处的惊诧。
“什么什么?”
罗颖穿着拖鞋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经过复读之后,她考上了江南省省城的一所大学,今天却在家。
看到屏幕上的罗陌之后,罗颖也啊地一声,愣住了。
她最近也听说一部《士兵突击》很火,许三多很傻但很招人喜欢,成才很帅,她本来打算过几天再看的,可是,今天她在电视机里看到了罗陌。
这个之前一贯鄙视罗陌的姑娘,突然陷入了一阵呆滞之中——
“他说他担任了一部电视剧的男二号,没想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