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臣盛目前无家可归,去客栈安顿妾室们,一掏袖子,竟发现身无分文。舒悫鹉琻
章臣盛顿时咬牙切齿,他现在跟赵玉言索要也不会有好下场,赵玉言会无情的翻出他的俸禄,然后跟他清算近二十年的花销。
臃肿富态的掌柜亲自迎出来接,笑如弥勒般慈祥:“左相大人,您是要住店还是吃饭?”章府的事瞬间闹的满城风雨,他扫也不扫左相后面长长的队伍,虽然他心中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可更想知道,左相身上的财产够不够他在这里安顿?
若是这位大人来一句赊账,他恐怕就要赔出一笔大财。
章臣盛扫眼掌柜手边的算盘,油光滑亮,随时准备结账的样子。
章臣盛压下赵玉言把他扫地出门的窘态,察觉周围的视线越来越多,直接道:“雅间,吃饭。”他现在断不能再带着她们乱走,单是周围好奇的目光就让他烦躁。
掌柜的闻言依然笑眯眯的并没有往日见到他,迫不及待的谄媚,但态度依然和善:“请问左相大人开几间雅房?”掌柜的说完,还是不看左相身后的人们。
章臣盛见这么一会儿,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好事者扒着一楼的窗户往里探。
章臣盛毫不客气的怒道:“你不会看吗!”
掌柜的‘恍然大悟’立即道:“小二,伺候着,开十间雅间。”
章臣盛闻言上楼的脚险些一个踉跄,十间?有那么多人?百家客栈,雅间门一开就是十两银子,不管消费与否,这么一会儿就一百两!
章臣盛向后看一眼,顿时面色难看,他从未发现他竟然有这么多妾室,每个妾室都带着年龄不一的孩子,加起来近七十人,这还不算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章臣盛忍下窘迫,只能先安顿这些妇孺,至于住店,看来是不可能了,他要找人找个房子,先安顿她们。
进了雅间,章臣盛没银子,目光自然就放在众房刚拿了银子的妾室身上。
他率先看向家中是富商的三姨娘,人不负当年貌美,平日性格柔顺,没什么出挑但也不犯错,她的陪嫁不下万两,出府时,他看到她一子未留的带了出来。
于是章臣盛低头,在她耳侧道:“苏儿,为夫没带银子,可否……”
苏氏抬起头,端庄秀丽的抚模着一双女儿的头,神态似水,不温不火:“老爷,我把银子退给大姐了,您知道,两孩子到了说亲的年纪,我求着大姐给两孩子说个好人家。”
苏氏声音柔柔的,标准的妾室姿态,一双女儿,大的十岁,小的九岁,可见也受宠过一段时间。
她不见悲伤潦倒,只是安抚着一双女儿,其它的似乎不能动摇她什么,声音却不大不小的让在座的姐妹都听见。
众人不禁慌了神,那可是她们的嫁妆,拿出来就是肉包子打狗!
再看向苏氏的目光变的扼腕,她真是好计算,就说万两银子说扔就扔,原来是买了个大巧,谁人不知她大女儿由夫人保媒说了江南不错的人家,虽然不是嫡出,但有秀才之名,说不定将来就是解元的丈母娘。
她们呢?她们的孩子还没着落,以后离了章府,是否要打点、是否要给孩子们留后路,哪个不需要银子,让她们现在拿出来,将来呢?谁管她们死活,谁记今天的情分。
所有姨娘都退缩。
钱少的小肚鸡肠的撒娇不给。
钱多的大多是老一辈妾室,看的更深、知道的更多,说话都文文气气的告诉老爷,钱财是给孩子留的?有的已经打点了下人,让他们多看管自己的屋子。
总之说的滴水不漏,最后还‘大度、割肉’般奉送了十两银子。
章臣盛一圈下来,一共筹集了三百两银子,还不够付这十间雅室的饭钱!
章臣盛顿时火冒三丈,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在敷衍他,平日一个个娇柔可人,这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出头,他平日给他们的赏赐还少吗?
却忘了那些赏赐都是府里出的,她们一件都没带出来。
揣着三百两银子,章臣盛的目光落在了章栖影的琴上,据说这是一把好琴,价值不菲。
章栖影见状顿时紧紧抱住了琴身,这是师父送给她的,万万不能……
章臣盛心一横道:“影儿,我们只是当了,等爹有了钱一定给你赎回来!”
苏氏为女儿夹着菜,柔和的为小女儿擦嘴,好似周围的一切她都不感兴趣。
章栖影可怜兮兮的嘟着嘴,为了父亲,把怀里的琴交了出去。
父亲抱着琴走时,她趴在桌子上哭了。
安慰的声音响起,却不能平复她心里的委屈,那是师父给她的,如果没有琴,她怎么上课。
章臣盛在傍晚时,租到了一个较大的院落,价钱高的离谱,押金就得给一年,瞬间又花光了他身上的积蓄。
燕京的房价不低,如果想买位置好又宽敞的至少百八十万两,就算是租住也是天文数字。
次一等的是富人区,这个便宜,章臣盛就是玄在了富人区的角落里,从权贵区降下来,再华丽的富人区,在地位和治安上都次了一等。
院子很大,但也空旷。
住进去的姨娘们,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认为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等夫人消了气她们自然就可以回去!
可瞬间,娇生惯养的她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身边没了使唤的丫头、没有锦被貂裘、没了燕窝人参、甚至连现成的热水都没有。
仆人呢?衣服可以先将就、睡的床可以先将就,可没有仆人谁烧火、谁做饭、谁为她们端茶倒水!?
顿时是非蜂蛹而至,所有姨娘带着哭闹的孩子聚在大厅里,不喜说话的人沉默抗议、叽叽喳喳的人哭闹非常。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已经用手帕在抹眼角泪水。
“就是,老爷,您倒是想个办法,孩子们总是哭,众位小姐妹也没多少带孩子的经验,这可怎么办?”
“老爷,臣妾们可以忍,可孩子们怎么忍,不如先去买些仆人,先把火烧起来。”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谁家的孩子抢了谁家的玩具,孩子们的争吵上升到妾室间的得理不饶人,有的说掉了一只耳环,正嚷着谁可曾看见;
还有烦躁的声讨声、叹息声,一个个如放大了几倍的苍蝇,乱哄哄一片。
章臣盛从未觉得他后院如花美眷如此烦人,平日娇滴滴、默不做声、掩嘴浅笑的安逸荡然无存,吵得他非常头疼,他身边也没有人伺候,怎么没人看见。
仆人?仆人不需要银子,吃的用的不需要银子?章臣盛发现除了俸禄他竟然没有一点收益。
章臣盛都想骂自己一声窝囊,他竟然没有收益?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私产?
夜幕降下,秋蝉在暗丛中鸣叫,赵府内难得的清净,没了那么些人,丫鬟长仆们顿时轻松不少。
赵玉言已经吩咐楚嚒嚒、宋嚒嚒等清算伺候众姨娘的丫头,给她们赎身契送回去,或者卖掉。
章栖悦早已经回来,事情的经过跟母亲说了。
赵玉言只是对女儿赞美十三的几句没有吭声,其他的均表现了不屑。
章栖悦陪着母亲在灯下算账,不禁好奇的问:“爹手下真的没有私产?”
赵玉言映着烛火瞥她一眼:“当然没有,你娘像是蠢得会放财权的人吗?”什么该握在手里,什么不该握到手里她能不知道?章臣盛曾经转移财产时她让大哥找人打了他一顿,以后他就再没肖想过。
赵玉言的手噼里啪啦的在算盘上动着,虽然不快,但是声音清脆好听:“娘告诉你,以心放宽点,银子看紧,至少你讨厌他的时候,可以让他很凄惨为宗旨。”她觉得女儿嫁给个不咋滴男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家里女人当家。
章栖悦不禁为父亲堪忧,莫非父亲是她嫁人,栖影进宫后才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
红烛在门口听完丫头汇报,疾步而入:“夫人、小姐,瑞世子又在门外等了。”
章栖悦喝茶的手一顿,埋进茶杯里的脸显出一丝红晕,她认真的盯着茶杯上漂浮的茶叶,似乎想数清上面飘了几根。
 
赵玉言狐疑的看眼女儿:“你干嘛?脸都进杯子里去了?”
章栖悦急忙抬头,顿时脸红一片,那天……那天她以为走投无路才……这,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他!
他会怎么想她?水性杨花、不自尊自爱?
他敢!
章栖悦又立即羞怯的垂下头揪手帕上的丝线,枫叶不会介意她在车上的主动吧?
章栖悦想到那天自己的行为,无理取闹和枫叶情动的样子,头垂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赵玉言放下账本,看眼怪异的女儿:“风寒了?脸红什么?你不是说事情九炎落已经处理好了,刚才还念叨着王妃会不会休了你,现在枫叶来了,怎么不去看看?”
章栖悦不敢,她羞涩,前两天的勇气好似不小心蹦上岸的鱼,被晒了两天,月兑了鲜亮的皮,不敢嚣张了。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去不去?让人这么等有意思是不是,信不信,娘明天就让你们拜堂成亲,省的夜长梦多。”
章栖悦猛地蹦起来,脸色更红:“我出去看看。”
“去吧,别让他傻等着,那孩子比你有良心,别不知道珍惜,天天乱发脾气。”
章栖悦不停点头,急忙羞愧的出了房间。
瑞枫叶在外面,她却迟迟不愿移步了,红晕从发根延伸到脚趾,几乎迈不动步子。
婉婷奇怪的跟在小姐身后,印象中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如此像位闺秀。
弄巧不明所以的跟着,不时与婉婷互看一眼,无奈苦笑。
章栖悦磨蹭了半天,到底舍不得瑞枫叶在外面站的久了,悄悄打开大门拘谨的探出头。
瑞枫叶神情颓废,仿佛背负重压生存的无力老者,散发着死寂的绝望,他……他没有为悦儿找到玄天机,皇上却先一步动了,以此和栖悦讲条件,他有什么理由不让她报仇。
她那样性格那么要强,但……悦儿是他了,怎么能再入皇室,如果真那样,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九炎落他们如何能放过她。
——吱呀——
瑞枫叶看过去,顿时狂喜,冲过去一把拉过章栖悦抱进怀里,迫不及待的道:“悦儿,悦儿,你听我说,现在我虽然也许没办法完成你的愿望,但我想过了,我宁愿陪你生死也不要你答应皇上,如果你怕连累忠王府,我就踢开忠王府,跟着你入赘章家。
你先别说我没出息,你想想你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我谁还会要你,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章栖悦眼里的感动还没有化开就被无限尴尬、羞愤取代,哪壶不开提哪壶!
章栖悦娇嗔的想捶他,吃定我非跟你是不是!还入赘,看上我娘的财产了吧。
嘴角却微微扬起,心里无限幽怨的数落着瑞枫叶。
“悦儿,你听到了吗?或许我不是大周朝能让你呼风唤雨的人,但绝对是最爱你的……”
章栖悦眼眉一挑,找事的道:“爱可以当饭吃吗?我要呼风唤雨。”
瑞枫叶闻言立即急了:“不是,不是,你不能这样,你入宫多危……”瑞枫叶一怔,悦儿的口气不对啊?太熟悉栖悦一颦一笑的他松开手,看向章栖悦。
月色下她像晕在大海里的幽光,晃晃悠悠的晃晕了他的神经,愣了很久,继而是天大的狂喜。
瞬间把她抱起来,忘情的旋转,笑容如璀璨珍惜:“你没有选择他们!太好了你没有选择他们!”
章栖悦惊慌不已:“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尴尬死了,前面有侍卫后面有丫头看着呢?多难为情。
章栖悦这么想着,不禁把发丝拨到耳后,故意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
瑞枫叶不禁也有些尴尬,往昔定能是浓情蜜意的时间,因为两人之间突破过的关系,有些不自然的亲切尴尬。
瑞枫叶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该让悦儿这么羞怯,何况,他不后悔。
瑞枫叶认真的执起她的手:“给我讲讲,在宫里发生了什么?”
章栖悦低着头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这些天来,第一次觉得安心,声音静静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包括自己小肚鸡肠,对丰润的月复诽。
瑞枫叶眼里的波澜一闪而逝,悦儿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剩下的他来填平:“我们悦儿真是想的开。”这份豁达,让人又爱又恨。
至少此刻他很庆幸,栖悦没钻牛角尖。
夜风吹起,瑞枫叶伸出手帮她抚过耳畔的头发,看着她仿若粉玉般的耳唇在月光下的色泽,不禁心神迷失,想起了那天,他的失控的厮磨。鬼使神差的,瑞枫叶抚上她的耳唇……
突然后面传来冷哼。
章栖阳和章栖木回来了。
章栖阳见瑞枫叶和章栖悦又走到一起,不禁佩服章栖悦的厚脸皮,这么快就动手动脚,活活把严谨的瑞世子带坏。
章栖阳恭敬的对瑞枫叶见礼。
章栖木恭手。
然后两人仿佛不想再看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想绕过两人回去。
突然,侍卫的长枪横来,禁止两人再上前一步。
章栖木顿时大怒:“放肆!谁给了你雄心豹子胆敢挡本少爷的路!不想活了!”
管家闻言,悄悄从侧门钻出来,惊见大小姐和大姑爷在,立即先见了礼,擦擦汗,才仰首挺胸的走到昔日两位地位颇重的少爷面前道:“嚷什么嚷什么,章府的少爷来我们赵府做什么?快走,快走。”
“什么赵府?常管家,你看好我们是谁,莫非也要欺主不成,目光短浅。”章栖木冷哼。
常管家指着大门上的牌匾,不客气的道:“看好了,上面的字迹是什么,难道两位还没听说,我们赵夫人休夫了!户部临下衙,文书都送来了——和离,从此章府、赵府,桥归桥、路归路。”
一直不吭声的章栖阳突然看向章栖悦。
章栖悦坦然的点点头,如看陌生一般:“恩,今天中午的事,这座府邸是我娘的陪嫁,家里的仆人多是我舅舅从国公府送来,所以没什么纠纷,章左相带着众姨娘离开了,你可以去打听下他们的住处,应该很容易探听到。”
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闹那么大动静,会没听说?
章栖阳真没听说,他在国子监、栖木在兵营,都是晚上才散客,怎么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章栖木觉的太荒谬了,这里是他家,堂堂左相府,怎么说改成赵府就改成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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