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076节操碎了一地
天光大亮，太阳终于完全跳出了地平线。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耀眼的霞光万丈中，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平城百姓们，逐渐恢复了意识。
“三姑，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躺在这里了？”
“六婆，我为什么也躺在这里？还有刚才那伴随着地面震动的巨大声响是什么？”
“四叔，我们不是跟着木妈妈讨伐孙知县的队伍来的吗？怎么我的记忆里只有到了大门这，后面的就再也没有了？”
“七公快看，这府衙的院墙什么时候都塌了？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官兵？这么多道士又是怎么回事？”
拍拍逐渐站起的百姓们，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而就因为看得太清楚反而脑袋更糊涂了。
小十居高临下，“百姓们，院内这群人原是半月前在盛京杀人放火掠夺钱财的一干人等。盛京府接到报案后对他们进行追剿，奈何这批人竟是个个狡猾如狐。屡屡突破追剿不说，竟一路逃来了千里之外的平城。平城赵家家大业大，又再一次落入他们的眼里，他们为了掠夺钱财竟丧心病狂地灭掉了整个赵家！”
众人互看一眼，难道赵家最近接二连三的死人竟是他们所为？
小十换上痛心的表情，“知县孙大人尽忠职守，接到朝廷的密令后将他们全部引来了府衙准备一举歼之，没想到竟还是棋差一招惨死于他们的狠毒招数之下。”
众人倒吸口气，目光自动找到了背上中箭趴在地上的孙池，死了？
小十一伸手亮出一块牌子，“贫道史常子，亲奉太子之命特追剿至此。太子有令，犯人无恶不作证据确凿，特准先斩后奏，百姓为证！”
巴掌大小的方形金牌，在初升太阳的照射下亦亮灿灿的光芒万丈。百姓们不辨真假，但照那华丽丽刺眼的屎黄色也知道，这事儿多半假不了。
众人不约而同下跪行礼，“太子圣明！”
小十表示很满意，“素闻平城百姓深明大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待事情结束贫道回京，定禀报太子这一切，并恳请太子为平城百姓免赋三年以慰诸位今日正义之举。”
“太子福康永寿！”众人的声音更见响亮。
朱西施表示终于不能忍了，她一挥杀猪刀指着小十就对百姓们大喊道，“你们别信他，他才是杀人放火掠夺钱财的原凶！”
小十一抖手中拂尘，洁白的马尾毛顿生仙风道骨之正义神采，“大胆朱寡妇，你先杀婆母谋得家产，后又伙同恶僧以阴谋害得追剿官兵之性命，如今真相大白，你竟还敢妖言惑众岂图洗白自己！你当这天下人都同你婆母一样识人不清么？”
“你你，你胡说！”朱西施气得蹦蹦跳，“屎肠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颠倒黑白当心天打雷劈！”
“朱寡妇！贫道念你一介寡妇又算不上主谋，因此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弃刀投降随贫道回盛京于盛京人面前指证恶僧一派，那么贫道一定会恳求太子念在你弃暗投明的份上留你一条活命。你看如何？”
“如何？”朱西施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拿杀猪刀点点小十，“你下来！你下来老娘就告诉你会如何！”
小十站在唯一没倒塌的门楼上纹丝未动，“这倒不劳麻烦，只要朱寡妇你走出倒塌的院墙，那么贫道自然当你是自己人了。”
“我呸你一脸的唾沫星子！还自己人！这孙池是你自己人吧？你俩为了一只匕首前后不过半刻就能刀剑相向。把老娘当自己人？你能让老娘活几天？”朱西施就受不了这人明明一脸畜生相怎么就有人看不出来呢。跟人对阵她不怕，战死她也不怕，但她不能顶着坏人的头衔一战。要打，她也得是正义的一方。
朱西施一指孙池的尸体就继续对百姓们吼，“百姓们，你们可看清楚了，这货死后的尸体可是头向着我们的！那么他背上的箭就是来自他的后方，他前面是我们，后面自然就是跟他一派的年鼻子！就这样，你们还看不出来射箭要了孙池命的是哪位吗？”
聪明的个别百姓随即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但目光瞥到身后一众面容肃杀的道士后立刻同糊涂的大部分百姓们一起做出了想不通的疑惑表情。两方人马看起来都不是善茬，他们本就是只想来看热闹而已，谁也没不会想因为看个热闹就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而明哲保身的第一要决从来都是装傻缺。
“三姑，你昨天帮我做的花样子出来了吧，现在能拿给我吗？”
“六婆，我想吃林家酒楼的红烧肉了，我们现在就去吃吧。”
“四叔，咱爷俩好久没聚了，要不今天去喝一杯？”
“七公，要不咱俩也去跟四叔他们凑一桌乐呵乐呵去？”
当死亡临头，任你平日是智商负数的智障也能突然爆发一举成为智商情商双商奇高的逃生天才。
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来看热闹的民众们，莫不绞尽脑汁说着一些看似平常实则想偷溜的一些场面话，同时脚跟抹油似的很快向后。
然则，他们向左，道士们就向左；他们向右，道士们就向右。
想溜？根本不可能！
朱西施突然不合事宜地一拍大腿爆笑出声，“哈哈，现在你们不能再信那满嘴跑马的牛鼻子了吧？！”哼，非得死到临头才相信她的话，看他们还不快把自己一方的坏人标识拿掉。
可惜，朱西施的笑声还未传出院墙的距离就自己噎住了。
那边，想溜的百姓们又很快把身子转回来了。
“三姑，我想了想，花样子哪有为太子的仁行见证重要！”
“六婆，红烧肉我们等会儿再吃，可为太子仁行作见证却是等不得的。”
“四叔，我们先不走，等大人将这些坏人绳之以法之后我们刚好喝酒庆祝。”
“七公，你随身可带有笔墨？这必将成为以后历史性的一刻，我们怎能不记下？”
刚刚还企图编造各种理由逃离杀场的百姓们，这一转身却是齐齐表明了愿为太子仁行做见证的忠诚心意。
如果说装傻缺是明哲保身的第一要决，那么见风使舵就是明哲保身的中心思想。而掌握了这些生存要领的，往往都是生活在社会食物链最底层的平民百姓。
方如来并不意外，即使收到了小十身后关世因传来的一记明白写着“似曾相识节操碎了一地”的揶揄眼神时，她也只是淡定地一扫而过，然后坚定制止了朱西施就要再次跳脚大骂的动作。
“你拉我做什么？我要骂醒这群善恶不分的孬种！”朱西施太憋气了，以她直来直往的性格她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做事。
方如来稍稍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却不回应她的话，反而朝着小十开口，“屎道长果然长进了不只一个高度。”
“自古邪不胜正，”小十别有用意地回道，他一指方如来，“魔高一尺，”又指回自己，“道自然就得高一丈，不是吗？”
方如来不是朱西施，她不会因为小十一个别有用意的挑拨就炸毛蹦高，她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方如来的目光扫过一众憨笑讨好的百姓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只是胆小惜命的普通老百姓，今日在你的威胁下他们可以站到你那一方，那么他日，他们也会因为更强大力量的驱使而改到对立你的那一方。而你，口中说着要请大家作见证，实际上却是利用武力相威胁。这样的卑鄙，你以为大家不说这心里就不清楚？”
憨笑的百姓们慢慢收笑低头。
小十无所谓地一摆拂尘，“他们清不清楚又如何？贫道需要介意吗？自古成王败寇，贫道赢了，他们才需要介意贫道是不是在会在他们无用之后将其杀人灭口。说白了，贫道给他们机会，他们还可以借着所谓‘见证’的名义苟活人世；而如果贫道不给机会，他们就是同你们一样的在逃罪犯，死了也是因为官府正当的追剿围杀！”
低头的众人们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小十没注意，或者注意了也当没注意。这些敢怒不敢言的最底层百姓他见多了，他们没有胆子在他的面前表露丁点情绪的。
方如来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一伸手把头上的假发扯了下来。
光头瞬间出现在正盛的阳光下。
有人眼尖率先瞥见，立刻你捅他他又捅他地通知大家齐看了过来。一直听那位道长说什么“恶僧恶僧”的，但他们真没想到原来这口中的“恶僧”竟是眼前这看起来像是百花楼姑娘的一位。而且，这一摘假发，咦，还很面熟，原来是他们曾想驱逐出平城的那个和尚！可是，那高耸的胸又是怎么回事？
方如来一手扯下假发，一手抹一把脸，再露出整副面容时那叫一个委屈悲愤。
“奴家是女的呀奴家身无武功不说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奴家如何做到的杀人放火掠夺钱财屎道长在盛京你就对奴家各种损毁闺誉甚至剃掉奴家的头发以逼迫奴家只能下嫁于你西施表姐怜惜奴家遂带了奴家一路逃到平城意图暂避一二没想到你竟派了人一路追杀而来收留奴家的赵家被你派人灭了听了奴家委屈想为奴家做主的知县大人也被你派人杀了是奴家就是你口中的你高兴就留着不高兴就杀的普通老百姓之一可奴家无论如何也无法委身于你这样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方如来一口气说完，不等小十反应，一转身就扑向了朱西施手里的杀猪刀，“表姐让我去屎天生丽质却招来这等丧心病狂的祸害害得表姐夫至今昏迷不醒不说难道还要害得众平城百姓们都要丢掉性命吗都是我这天生丽质的脸惹得祸啊别拉着我让我去屎！”
朱西施当然要拉着，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拉着。不是怕拉不住，而是怕一走神就笑出声来。她从来不知道方如来扮起贞洁烈女来竟是比装神棍还惟妙惟肖，还什么天生丽质？不行了，她要赶紧再用点力，否则被人看到她憋笑的表情那这小秃子不就白演了？！
“表妹你表这样天生丽质可是我们朱家的传统啊难道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就不能天生丽质吗难道让当权的人看上就都是天生丽质的我们的错我们再没有地位也不能被人决定说死就死啊这都他女乃女乃的什么世道啊！”
朱西施性子虽直却不代表她笨，方如来一番围绕官抢民女的论调立刻让她抓住了重点。想杀她们，还想利用民众的眼睛为他们杀人的行为立贞洁牌坊？想的美！
方如来说一句“谁让我们是无权无势命比纸薄的老百姓呢”，朱西施立刻就跟一句“难道在当权的人眼里我们就只是任人宰割的无知牲畜”。
两人抱哭成一团，声音还越来越大。周围的百花楼姑娘们互看一眼，即刻领悟，随即就加入到哭诉的阵营中来。
“我可怜的少爷啊这表姐还没娶进门就先为保护表妹几乎要丢了性命。”
“敬爱的孙大人啊无意中救下少爷得知详情后想要为民做主哪知却被闻讯杀来的盛京高官一箭灭之孙大人你死得冤啊。”
越来越多的不加停顿的哭诉成排山倒海之势灌入院墙外的平城百姓耳中。他们只顾着去断句判意就用尽他们所有的精力了，哪里还有去分辨其中是否合理的多余精力。尤其现在他们正感同身受。
他们什么也没做就被这些道士围了起来，看这意思，人家达成目标之前他们绝对不可能被允许离开的。至于离开之后是否能活，还得看人家高不高兴。
此时再看那位光头小姑娘，突然觉得这样的遭遇好像并不少有。远的不说，知县家风流成性的大公子孙耀就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几度强抢民女过。
难道，当真是这些道士们才是恶人？
心态一变，目光就变；目光一变，气氛就变了。
小十的眼神陡然阴鸷，论口舌他果然还是赢不了这和尚。
没关系，论打他就一定不会输。
运力于掌，小十从门楼上一冲而下，率先攻向方如来，“给我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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