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儿掏出一个绒帽子想替馒头戴上,可惜馒头脑袋太大,顶多罩住它的耳朵,珑儿笑道:“这是小白的衣服,雪地风大,我怕馒头的脑袋会被冻坏。♀”
虽然就被罩了个耳朵,馒头依旧乐滋滋地蹭着珑儿的手。
“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我家中,”珑儿突然在我面前蹲下,将背朝着我:“我背你,前面雪有些深,你没了鞋子不好走。”
“不用不用,”我忙摇手:“我自己走就行了,你的眼睛看不见,再背着我更加难走了。”话音落我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一时恨不得将自个儿的嘴巴缝起来。
珑儿不介意笑道:“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这里毕竟是我家,这条路我已经走过无数遍了,你不用担心。”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瞬间有些尴尬,珑儿复又站起来用困惑的目光看着我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背你,那我抱你怎么样?”
我吓了一跳知他是来真的,赶紧说:“背就好了。”天知道要是他抱着我,我能管住我的手不对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珑儿露出满意的微笑再度蹲下,我挪过去趴在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他伸手将我的手捂在手心里笑道:“前面会过一小片树林,你小心些不要叫树枝划了眼。”
“哦。”我晕陶陶地回答他,手心里传来他手掌的热度让我想到了三月里的草长莺飞,阳光下盛开的清丽花朵,还有那拂过我脸颊的微风。
就在我脑子胡思乱想时,前面一根低垂的树枝将我大氅的帽子给勾了下来,冷风灌进了我的耳里。
我忙抽手将帽子戴好,再伸手勾住珑儿的脖子,他迅速又将我的手包的紧紧的,轻声道:“前面还有树枝,你千万小心些。”说着又对脚边紧紧跟着我们的馒头道:“馒头,地上的雪地里埋了好些碎石,走的时候小心点。”
馒头刚呜了一声就被一块小石头差点绊了一跤,珑儿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脚准确一勾将馒头给稳住了。
我哇了一声赞道:“珑儿,你好厉害。♀”正说着珑儿提醒道:“前面右边有三根树枝,你把头低些。”
我侧头看着头顶顺利躲过去的树枝佩服道:“珑儿,这么多树枝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地上的石头都被雪覆盖了,你怎么知道哪里有石头的。”
“这条路我走了多少回已经数不清了,这里一共有十六万五千三百一十七根树枝,地上的石头有八千两百二十颗,我的家除了风连时间都是静止的,这些数字在三万年前就没有变化过。”珑儿淡淡的声线里隐含着些苦涩。
我震惊地听着那些精确的数字不觉轻声道:“你数过吗?”
珑儿微微点头:“数过,这里一成不变,那些无聊的辰光里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我不敢再说话,心头却为珑儿感到无比的难过。
前方传来几丝温暖的亮光,一间简朴的小院子映入我眼帘,简朴的小木屋的窗口处透出些微微的亮光,哦,对了,门口还有一只正在焦乱转的小白大人。
“小白,娘还没有回来吗?”
小白见到珑儿欣喜地飞奔过来,但因为珑儿的手正握着我的手没空抱它,我很肯定这只有脾气的猫用那双蓝眼瞪了我。
我瑟缩了一下想从珑儿的背上下来,珑儿却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直到进了温暖的屋中,珑儿将我放在温暖的床铺上他才松开我的手,我一直不敢说我的手心里全是两个人的汗水。
小白大人随后跟了进来,它在鼻子里嗤了一声将跟着挤进门的馒头唬了一跳,然后高傲地瞥了我一眼端坐在一张垫子上一动不动地继续瞪着我。
我和小白大人对视了几眼后决定移开视线,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屋子塞的满满的书,那书满的好像只要再多塞一根羽毛,整间屋子就要爆炸似的。
那些书看起来有些岁月了,书册上的字都十分古老,我却觉得这些字很眼熟,当然我觉得所有字都很眼熟,只是我不认识它们罢了。
打量完屋子里简单的摆设后我的视线又被珑儿发上白雪化开的水珠吸引,那晶莹的水珠好像深蓝墨玉的天空中镶嵌的星子一般。♀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那滴水珠,指尖微微的凉意让我惊醒过来,羞窘叫我霍的觉着我出来时未曾多戴几张厚脸皮实在是个错误。
珑儿已经站在了我眼前,他本就比我高,我站在入膝高的床沿上才与他平视,他黝黑的瞳眸里有着温和的笑意,好像在说话。
这个样子的珑儿好……好,我脑子里糊了一锅粥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我失神地看着他的眼,然后听见我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如果,珑儿的眼睛看得见该多好。
为了缓和这令我脸发烫的感觉,我找话道:“珑儿,屋子里好多书啊,都是你看的吗?可是你不是……”话还没说完我刷的噤声,天哪,今天我的嘴怎么说啥错啥!
珑儿抿了抿唇道:“这些书不是我看的,是……小白看的。”
我震惊抽气,用万分膜拜的目光看向小白大人:“小白大人,想不到您老还是一只博学的猫啊!”
小白大人咪了一声继续鄙视我。
珑儿却嘴角动了动好像有些忍俊不禁。
我讪讪收回眼神发现珑儿正伸手利落地帮我将大氅的带子解开,他微凉的手时不时触碰着我的下巴,我悄悄将脖子往后缩了些,再往后缩了些。
平日里明明师兄们也总是这样照顾着我,我却没有现在这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好像称之为害羞。
我再缩了缩,他的手却好像知道我在躲竟然又跟了上来,我红了脸羞道:“那个……珑儿,你不用给我解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珑儿替我拿下厚实的大氅,手本来在帮我拂去发上的雪花,闻言他手里的动作一滞,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你不喜欢吗?对不起,除了小白和娘之外,我一直没有碰见过有温度的生命,我只是有些好奇。”
难怪他的手时不时碰我,害我心头小路横冲直撞的,看着他脸上仿佛受伤的让人心疼的表情我忙道:“哎呀,不是啦,只是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你不能这样时不时碰我的。”
他侧头想了一下道:“就是你方才说的男女授……亲吗?”
“对对,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这个。”
“可是娘她也总是帮我做这些。”珑儿偏着头困惑的样子好可爱。
我笑道:“因为她是你娘啊,你是她的孩子,你们是亲人,当然可以啊。”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不是亲人的男女可以这样吗?”
我想了想道:“可以啊,只要他们成亲就好了啊,成亲了就是夫妻,夫妻之间这样就没关系了。”
珑儿开心地笑了起来抓着我的手:“那我们成亲吧。”
我张着嘴脑子一片空白,我听过浅之师兄如何用这句话哄骗过无数的傻仙子们,其实这真的是一句很动听的话,我也曾幻想过有谁会对着我讲出这么一句温柔的话的情景,不过却没想到是现在,我敢肯定珑儿一点也不晓得成亲的真实含义。
可是他说了我竟有月兑口答应的冲动,我捂着嘴巴使劲不让自己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但珑儿却万分认真地瞅着我弄得我几乎背过气去。
说实话我的脑袋很不灵光,榆木疙瘩一个,不论对事对人我总慢上些心,加上我的记性又差,即便上了心也很快便忘了,但那天误闯入珑儿世界的十二岁的我却上了心,也动了心。
或许十二岁说情窦初开还为时尚早,但那情窦却在我心尖上扎了根发了芽,目前已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我瞅着珑儿的表情甚纠结地纠结着自己的衣裳,喉咙里发出些我自个儿也不明白的字眼。
啊啊啊,我发现自己的呼吸不顺畅了。
终于一个声音适时出现拯救了我。
“珑儿,对女孩子不可以随便说这样的话哦。”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转头只见一只极美极美的手掀起门上垂挂着的水晶珠帘。
一名白衣白发的女子走了进来,长而直的发如水一般披在肩膀上,鬓侧有一支白玉簪将发随意挽在身前,婉约清丽的眉眼因为屋中的热气恍若笼在一层烟雾之后,那双眼秋水含烟直直望进我的内心深处,我脸一红不由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
天哪,她一定是珑儿的娘亲,他们母子俩长得好像。
只听珑儿开心道:“娘,你回来啦。”
我感到一双视线在打量着我,我更窘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然后钻进去再不出来。
珑儿又道:“娘,这是阿珩。”
我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打断了珑儿的话,我一颤偷偷抬起眼皮发现那名女子已款步走到我面前,我怯怯抬头只见她柔柔地看着我,眼底有着令人捉模不透的光芒。
她一直不说话只是沉默而温柔地看着我,我结巴道:“那个,我是,我是阿珩,我不小心……”
“冻坏了吧,抱歉呢,这里风雪太大了,还好珑儿找到了你。”她突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然后伸手模模我的脸颊。
那温柔的动作让我有些恍惚:“前辈,我……”
“叫我三娘就好,我是玉三娘,珑儿的娘亲。”
小白大人飞身跳进了玉前辈的怀里,玉前辈白皙的手抚模着小白大人的毛毛闲适而安静。
小白大人警惕地对我嗤了一声,玉前辈安抚它道:“小白,这是客人不得无礼。”
小白闻言收回瞪着我的视线,乖巧地卧在主人的臂弯间。
站在人家床上见主人实在不得体,我慌忙想跳下床却因为脚套着袖袋一个打滑,珑儿适时接住了我将我抱在怀中轻声道:“你没事吧。”
我倏地红了脸从珑儿的怀里下来,站在地上向玉前辈行礼:“玉前辈好,我叫阿珩,今儿我和馒头本来想去七仙女府的,”我指了指躺在火堆边睡眼惺忪地打瞌睡的馒头道:“可是我们迷路了,一不小心就掉进了一个洞里,然后到了这里,是珑儿救了我。”
玉前辈抱着小白大人坐在了桌边继续静静打量着我,我的心噗噗直跳,我很怕她和小白大人一样不喜欢我。
珑儿站在我身边不着痕迹地牵着我的手对玉前辈道:“娘,我喜欢阿珩。”
我一惊急忙想抽出手否认,但珑儿握着我的手坚决又肯定,他那么用力几乎将我的手捏疼了,我放弃了挣扎只是忐忑地看着玉前辈。
玉前辈慢条斯理地模着小白大人,只有柔柔的嘴唇抿出极淡的笑意,那笑意不及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