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风将清漪送回慕州,仍然回青罗峰不提。♀
清漪每日仍精心培植各式花草,养护梅林,有时去秦府听老夫人说些家常话。
柳默至锦水边吹奏长笛时,也仍旧隐身于旁静静聆听。
只是每至之时,常有鸟雀飞起。清漪也未在意。
如此三五次,这日笛声未落,突然柳默长身掠起,几个起落已至近前,清漪正听得出神之际,不及闪避。
柳默那日雪下见了脚印,心下疑虑难消,每次来时,吹奏之前便在近旁洒下些谷米,引鸟雀来食,人至时鸟雀飞散。
别人走过时,都有人声,此人来时,多是悄然无声,因此今日认定是此人,便几步抢到近前。
没想到,面前站着的竟是清漪。
回想她种种怪异,一时也难分清是敌是友。
清漪见此情状,已知鸟雀之故,此时也无法敷衍。
柳默对她浅浅一揖,问道:“百里姑娘何以至此?”
清漪沉默片刻,望向他手中长笛,道:“柳公子,可否借长笛一用。”
柳默要探知究竟,便不推辞,递与她。
清漪走至水边,长笛轻横,吹出一曲,正是柳默素日常奏之《江梅引》。
想着疑虑之事可以再探究竟,便也迎上前去。
今日她打扮倒不似平常素净,着了件藕荷色袄裙,披了件宝蓝披风,发髻间插了一朵小小红梅,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
见了柳默出来,一脸忧虑一扫而空,映着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眼睛里似乎有光彩在跳动。
柳默心下一动,这喜悦如此率直纯净,是否真是自己错疑了她?
清漪向柳默施礼,柳默自然还礼,两人便并肩朝街市走去。
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街市上甚是热闹。
各式花灯挂满了整条街,两边家家户户门前也都各挂着自家做的灯。
清漪和柳默并肩走着,在这满街热闹之中,走在他的身旁,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快乐时光。
柳默忽然开口问道:“百里姑娘,似乎不是慕州人氏?”
清漪听他话音似乎有异,而这个话题自己确实也不知如何谈起。
但既然他这么问了,自然是要答的。
真话不知从何说起,又不忍说些谎话来回他,便只道:“不是。”
柳默又道:“不知姑娘到慕州所为何事?”
清漪缓缓道:“来、寻一位故人。”
这并不是柳默心中疑虑的答案。
但是听了这话,与之前情状相互映证,他却又觉得舒了一口气。
又问道:“可曾找到吗?”
清漪站住,侧脸看向他,话已到嘴边,然而终于还是没有回答,又继续向前走去。
柳默也不再问了。
两人默然行至凝碧桥上,河水自桥下汤汤而去。
两岸杨柳叶落殆尽,只有柔长的柳丝随风轻拂。
清漪站在桥上,望着一处烟柳,忽然缓缓道:“可以、在这里吹奏一曲吗?”
柳默也便取出长笛,吹出一曲《新水令》。
清漪只静静地听着,眼仍望着那烟柳寒水。
一曲吹罢,清漪接过长笛,吹起一曲。
其声如溪水潺潺,又似春风微拂,清丽婉转,余音绕耳。
只是笛声中透着忧怨之意,清漪脸上亦是忧思绵绵。
一时吹罢,沉默半响,并不说话,隐隐可见点点泪光。
柳默便知这曲于她怕是别有深意。
“可听过这个曲子吗?”清漪侧脸望着柳默,轻声道。
“不曾听过。确是好曲,不知为何名?”柳默道。
“这曲子名……《春水碧》。”清漪轻声道。
“曲名与曲意甚是相合,多谢赐教。”柳默道。
清漪虽知他并不记得此曲,然听得这话,仍觉得心中一刺,然而又能如何?
一时神色惨然。
柳默踌躇一回,终于问道:“姑娘所寻之人,与柳默相似吗?”
清漪转头,直望着面前这个人,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声音,未曾改变的茶好,一样动听的笛声,通体的温柔从容,不是他,却是谁?
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姑娘定居慕州,难道他是慕州人氏?”柳默又道。
“……是吧。”清漪轻声道。
“不知百里姑娘与他是……?”柳默道。
清漪又望向那烟柳深处,缓缓道:“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
柳默道:“他如今在这里吗?”
清漪转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道:“也许在吧。”
“在下祖居慕州,倒未曾见过与柳默相似之人,日后自当留意。”柳默道。
清漪默然望着他,只轻声道:“多谢。”
两人再走回街市时,灯会已散。
热闹时何等辉煌,如今却只剩满街冷清。
清漪便向柳默告辞。
平日晚间入城,都是翻墙而过,今日上元节,城门尚未关闭,可自城门出。
夜路难行,她又居于城外无人之处,柳默自然须相送。
至柳府牵得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城门。
柳默送至院门前方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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