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红线三匝
止水问他,“你到底见过兔子什么样没有?但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拔腿便跑,埋头草丛里,束着耳朵打探着周围可有危险。天生警觉,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敖锦光听着,不说话。
迟陌是真不见了,敖锦寻遍了天界也没能把他找出来。又那屋里候了五天,谁知那蠢兔子竟再也没回去过。知自己是做错了事,本已经想清楚要如何跟他好言好语道歉,就是再受他几句奚落冷眼,也承受着,一定要将他哄好了为止。
他居然一走了之!
走就走,谁还跟着后面追你回来不成?
红裳看不过去,“你说你,明明是你欺负了人家,还要端着大太子架子,等着人凑到你面前来说一句原谅你吗?人凭什么啊?你也就只能仗着有一根红绳绑着,他一心一意喜欢你罢了,有什么可横!”
那又如何?他敖锦生来跟谁低过头?就凭那只蠢兔子
那只蠢兔子……
怕是真不回来了。敖锦屋里从夜幕四合呆呆坐着,直到晨曦微光,翻他桌上经书棋谱,将他素日里衣袍捧手上。这屋里简陋,他一夜就琢磨透彻。
屋外两树梨花,让他照料不错,素白颜色,月华下煞是好看。柜子里两罐茶,一罐普普通通龙井,就是凡间也有寻常茶叶罢了,只喝剩下茶末。余下那罐还是自己给,封也没拆,却是用绸缎包裹起来,不知有多小心。
想着他如何捧着一盏热茶站屋外望着一树梨花,笑意温存。走两步就是书桌,镇纸、笔架一尘不染,棋谱翻得变角都有些上翘了,不知花了多少时间钻研怪不得棋艺进步那样。
没料想过这兔子枕边上还放了一盒果脯,拈起了一枚放口里,原来是山楂,酸敖锦止不住皱眉。想着他抱着果脯盒入睡样儿,不禁又笑了。
终于还是拿了玉佩去寻他,细细一根红线隔着千层山、万里云,敖锦情不自禁心里念叨,见了面,还是先劝他回来,要是他真不肯,就索性人间陪他住上一阵。想来蠢兔子一直好脾气,应是不难应付。
入了凡世里,一眼就找到了他,仿佛世间都是灰白,只有那根刺目红线牵扯着两个人。再往前上两步,便听见卖菜跟他大婶说着,“迟先生来我们这镇里也两年了吧?是时候娶房媳妇了,不是婶子我说你,总一个人住可是不行,屋里总要有人打理才像个家样子。就我看啊,前街七婶闺女许你就正合适,正是二八年纪,写一手好字帖呢,正配你这样读书人。要是你有心啊,跟婶我说一声,保管给你把事情办好!来年说不定就能抱上个带把呢……”
正要低着头婉言谢绝就让人一把抓了手腕,抬头便是东海大太子那一贯倨傲表情,扬着眉梢说一句,“蠢兔子,跟我回去。”
仿佛天经地义口气。
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气太过硬了些,忙松了手,“我是说……跟我回去吧。”
迟陌也不理会,转身便走,敖锦跟着他后面,压低了声音去解释,“那晚……”
“那晚事,我早已忘了。大太子不必放心里,还是请回去吧。”迟陌说着,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敖锦一眼,“我凡间一切都好,还请大太子不要再来打扰。”
清清楚楚抗拒眼神,没有低头,没有小心翼翼,兼带着隐忍与疏离表情,话里还是恭敬与客气。说完就走,听得敖锦怔敖锦整个人僵了原地。
不要再来打扰?
蠢兔子竟和他这样说话,谁教他张狂?什么叫那晚事早已经忘了?天大事也能这样容易就忘了?倒枉费他敖锦惦记了这些时日,巴巴跟来道歉不成?这才下了人界几日,怎么就突然倔成了这样!
思来想去咽不下去这口气,急忙忙跟上,走过矮桥路过街市。迟陌无意与他纠缠,敖锦也不肯先说一句话打破僵持,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走了大半个镇子。
迟陌说,“大太子……我到了。”
敖锦四周打量了一番,街角处一个小院落,说不上别致,总比当年那个渔村小屋强些,“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喝口茶?”
出乎意料,迟陌却摇了头,“大太子要喝茶,总有别去处。人间这些粗茶,一贯是不合您口味。”
嚯,这兔子还说把那晚事都忘了,不过是酒后念叨他几句,记仇成这样!
“也罢,你不回去,那我也不走了。”
敖锦笑,挥指对着迟陌屋外正对围墙施法,顷刻间一方亭台别苑拔地而起。再看行人依旧面色淡然,仿若这栋突兀别苑本该此。
迟陌再不看他一眼,推门而入,复又将门深闭。
敖锦头一回吃闭门羹,恨恨大步迈入别苑里。仗着二楼高位,他坐亭台就能将迟陌院中情景收眼底。也不过是种了些花草,架了些葡萄,没什么特别。何况自他来了迟陌便不院中逗留,别说抬头看他一眼。
往后日子里,不论是敖锦夜夜笙歌,或是对月独酌,迟陌不曾对他有一丝半点动容。隔着狭窄街市,门对门距离,他们就好似本无关系两个陌生人。凡有他,迟陌绝不肯留。这镇子里人,敖锦不过半年就相交熟识,可越是如此,迟陌越加深居简出了。
“您对门那位公子,从前也是个热心肠又谦虚好学人,近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十天半月也不见他出门一趟。早前啊,他还私塾里帮着先生教书呢,现下可好,一个人闭门不出,该不是生了什么重病吧?”
敖锦笑着应付着,心里记挂着,这一次定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然而第二日清晨时,对面门吱呀一声打开,敖锦缓缓走进去看空旷一片,无桌无床,像是多少年也没人住过空屋似,没有半点生气。
他又走了。
那只蠢兔子,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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