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万丈红尘
那一日起，恒越就再没出过无尘阁，外人当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无人关心意。反正能让三殿下上心还能有什么事？横竖就是床榻那点鱼水之欢，就是对象换成了无悲无喜无七情长陵上仙也不鲜，谁不知道恒越那点手段，天上地下就没他讨不着欢心。
三餐都让无尘阁里人伺候着，若没人领着，出个门都不知该往东西南北走，倒杯水都能摔了杯子。长陵也来探过他一次，还是劝他回北海去，恒越执拗不肯，三两步想走到他跟前去，一不小心碰倒了烛台，绊了一脚，狠狠磕了地上。
狼狈至此，他还是笑着，一把拽了俯身过来扶他长陵，死死扣怀里。长陵沉默，不着痕迹将他轻轻推开，拂身而去。寂静没一点声音屋子里，只有一片黑暗。
不过两日，无尘阁奴仆前来禀告他，有客来寻三殿下。
恒越还当是敖锦，就说见了，直至听一声几乎是带着哭腔惊呼才有点懵，半天也没想起这是谁声音。既然已是个瞎子，也就不计较着自己唐突佳人，低声问了一句，“不知是哪位仙子还记挂着恒越？”
“婉画见过北海三殿下”
还是那般清傲语气，恒越纵使看不见了，也还能想得起她那股倔得让人敬畏神色来。
婉画站原地怔了好一会，才问，“殿下眼睛……”
“瞎了而已，仙子不必惊慌。”恒越笑笑，末了还补一句，“劳烦仙子惦念了。”
婉画声音听来已有些颤，“是长陵上仙把你……”
她话尚未说完，恒越已插话说，“与长陵上仙无关，仙子多虑了。”
“他可真是大本事！你耐着性子门外候着就罢了，只当你对他一时兴起！现倒好！你无尘阁住了不过六天，住眼睛都没了！他人都不见一个！”
恒越让婉画突如其来怒气给威吓住了，半天也没吱声。
“你就这么让他欺负？真是不亏你三殿下名”婉画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倒要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把你迷得不知疼不要命！”
正预备着气势汹汹去把长陵找出来问清楚，一转身一回头，白衣人就站门外，不声不响望着他们。婉画一看见长陵脸就惊住了，赶紧拿双手捂了嘴生怕自己惊呼出来，“你们……”剩下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全吞了回去就是傻子也看懂了，这两个人，简直是两个疯子！
她甚至没再回看一眼恒越，眼里含着泪就仰头大步出去了，与长陵擦肩而过时，肩头相撞。
长陵静默良久，说，“她喜欢你。”
恒越听了，说，“我喜欢你。”
长陵走进屋里，难得站到了恒越面前，“她为你不值。”
恒越站起来，伸出手模索，触碰到长陵脸色数不清疤痕，缓缓将手心贴了上去，“疼吗？”
长陵视线恒越脸上停了一秒，还是叹了气，“阿越……你何必如此？做回你风流得意三殿下，比这跟我虚度光阴不是活？”
恒越细细抚过长陵面颊，笑问，“当时你给我卜那一卦，结果是什么？”
长陵不回答他，只偏过头去，恒越手就那么僵了半空里。
也不愿迫他什么，恒越小心翼翼地向着屋外走去，沿途里拿手上下模索，扶着门廊一步步走。长陵也缓缓走出，跟着他脚步，静静望着他背影。望着他拿手模着一棵又一棵竹子穿过小径，又因着看不见石桥位置，淌溪水里慢而又慢走过去。
平日里三两步就能走完路程，恒越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索性是没磕着拌着，相当艰难走出了无尘阁。长陵就这么一直跟他身后，用术法隐者自己脚步声，悄然静默跟着他，虽是不知他是往何处去。
一路碰上了不少仙家，震惊而错愕打量他们，看着想上前问一句，又生怕说错了什么话。犹疑里始终看不懂这两人是做什么，还是拂拂衣袖便走了。
长陵跟了好一会，见恒越停下脚步，眼中骤然一惊月老祠。
月老是个酒鬼，天庭凡是有宴席，一是少不了人缘极好恒越，二是少不了一定要蹭一杯酒月老。一来二去，也攀得上关系。恒越素来性子好，虽然和月老交情不深，可但凡来月老祠一趟，珍珠玛瑙随手可都是赏过。那些金童玉女们，谁不惦记着北海三殿下好？如今见他来了，一个个都忙着迎上来，却是走近又不由慌了。
恒越对月老祠不熟，头一步就摔了门槛处，忙有人把他扶起来，“三殿下！三殿下您眼睛……”
月老听了声音急匆匆过来，花白眉毛紧紧拧一块，“哎呀三殿下……你这是，你眼……怎么会这样！”
恒越一把就挣开了扶他那双手，踉踉跄跄走到了月老面前，强拽了月老衣袖说，“月老！你帮我连一根红线就像敖锦和迟陌那样！那么天差地别两个人，一根红线都可以连成一对，我……”
恒越声音渐低，不知如何开口。
“唉，三殿下……”月老摇了摇头，一声长叹，“非是我不帮你，即便我擅自做主强定姻缘，也实是没有这个本事。那个长陵，他命中本无七情，无爱无欲人，我如何将红线绑到他手上去？红线说白了，仅仅是将两个人心中所系情感捆到一根线上，从此心意相通。他一生无情，何论情感？又怎么会有红线呢？”
恒越对这样答案半点怀疑都没有，一言不发，看似是早就料定根本没有浮萍让他依靠。人有时便是如此，即使明知没有出路，也要困死一面高墙之下才肯认输。
突然想起了什么，恒越又问，“那我红线呢？”
月老目光落了恒越手腕之上，又再次摇头，“三殿下，你红线，还系腕上，只是……自系上那一刻起，便是断。”
这根线，无处可牵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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