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冬的上海天气就渐渐阴沉起来,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什么好天气。♀
承欢最不喜这样的冷晴,戚戚艾艾的,没有半点生气。
自从上次“凤舞九天”惊艳全城之后,小伍就借势推出了一个全新的组合——白鹭双飞!即由“白”玉兰和“鹭”承欢每晚组合表演一支歌舞曲。这种捆绑销售的方法,承欢早在大学时营销学课上学过,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成了这“被捆绑”的商品,自觉好笑。
此外,自从半个月前她和樊天生气大吵之后,也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是每天唱歌的时候,总感觉舞台右侧角落里的那张桌子上,有人在注视着她,那是她和樊天第一次来“大上海”时坐的地方。
承欢今天醒得早,拉开窗帘,看到还是这种半死不活的天气,不由地哀叹起来,连起床的精神都没有了,裹了裹被子,又缩进暖和的被窝里。
正想着如何打发这一天,却听到旁边房间里有动静。
不应该啊,徐少辰昨天才休息过,今天应该上班才对啊……难道,家里进贼了??承欢心里越想越害怕,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发现,竟是徐少辰!
“你怎么会在这儿?”承欢靠在打开的房门上问。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儿在哪?”徐少辰依旧收拾着行李,连头都没抬,显然不屑于回答她这么侮辱他智商的问题。
“不是,我是说你今天怎么不上班?”亏得承欢心宽体……也不胖。
“没看见我在收拾行李吗?”
“你……要去出差?”
“嗯。”
“干什么啊?去哪儿啊?去多久?”
“……”
徐少辰终于从本就不多的行李中抬头,看着承欢,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承欢最怕他这样,每次他这样亲密地挨着她,跟她耳语,嘴唇里呼出来的热气就在她的唇边,还有他身上那股像极了古龙水的独特香味……每次都让她意乱情迷。
承欢一步步地靠着墙边往里走,不知怎么地就碰到了床单,承欢紧张地磨蹭着双脚,一个重心不稳,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幸好……身后是床。
不过,紧跟着,徐少辰就压了下来。承欢使劲地并紧双腿,身体挺得僵直,双手用力地推着徐少辰的胸膛,可那里就像是石头一样,顶得承欢手腕都快疼折了,他却没有丝毫移动。
“怎么这么关心我?嗯?!”徐少辰握住承欢的左手腕,轻轻松松地将她使尽浑身力气顶住他胸膛的手移开。
承欢哪里还能思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搅成一团:“你、你先起来。”
“然后呢?”徐少辰低头在她耳边吐着气。
“什么、什么然后呢。”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去哪里?做什么?去多久?我该先回答你哪个好呢?”
“不、不用了,我现在……不想知道。”
“那怎么行?万一你待会又缠着问我,我可没有闲工夫搭理你。”
什么叫“又”?“缠着”?我什么时候这样过了?!承欢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神智,深吸一口气,问:“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去多久?”
“南京,大概十天左右。”徐少辰缓缓起身。
这样的游戏,他百玩不厌,他喜欢看承欢手足无措的样子,喜欢看她羞红着脸,说话磕磕巴巴的娇态,喜欢这么近地看着她,闻着她的味道,甚至想……一亲芳泽。
承欢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每次徐少辰这样她都会缺氧。
徐少辰收拾好行李,没吃早饭,就匆匆出门了。♀承欢心想,这样也好,省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原来樊天大婚那天,二站发生了一件大事,才让陈站警惕地派遣徐少辰亲自到南京走一趟。
樊天大婚的第二天,狱官像往常一样去给花蛇送饭,却发现,花蛇已经死了。
徐少辰早上一到站里,就匆忙赶到现场,郑申和顾湘已经在那了。
“徐少,法医来过了,证实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4点左右,凶器是一根银针,正中花蛇百会穴。徐少你看!”郑申说着,将一根银针递给徐少辰。
“还有什么发现?”徐少辰问。
“还有这里”,顾湘移开花蛇的左手,刚才手掌盖着的地方,居然有血字,“是一个数字‘13’。”
徐少辰在血字旁蹲下来,伸手触模着那个“13”,又翻开花蛇的左手仔细查看,发现左手食指上的确有处伤口,应该是为了写字而咬破的。只是,她为什么会写下一个数字?这个13究竟代表什么意思?这些还不得而知。
“她不是已经疯了吗?怎么还会写字?”顾湘也百思不得其解。
“花蛇是因为药物而疯的,原本的神经并没有问题,所以当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或者她受到什么严重的刺激,比如被亲信暗算的时候,神智会有片刻的清醒。”郑申解释道。
“你是说,有可能杀死她的就是黑影!”顾湘推断说。
“顾组长,我只是打个比方。”
“也完全有这种可能啊,否则花蛇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线索呢?”顾湘见徐少辰还在看花蛇的手,两只手反反复复都被他看了好多遍了,一声也不吭,便问他道:“徐组长,你说呢?”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数字。”说着,徐少辰将花蛇的左手移开,重新露出地上的那个血字,“你们看,这个‘1’明显比‘3’要长得多,而且,它的左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徐少辰心思一沉,又道:“郑申,你们来之前,有谁来过吗?”
“除了狱长、法医和那名送饭的狱官,没有其他人了。我和顾组长住得近,比您早到了十五分钟。”
“怎么,你怀疑有人比我们早到一步,擦毁了证据?”顾湘看着“13”左侧那摊血迹说道。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虑了。”
“报告!徐组长,陈站让您去一趟。”正说着,一名狱官来报。
“嗯,知道了。”徐少辰道。
“徐少,那尸体可以拉走了吗?”郑申问道。
“先放在这里,下午我再过来看看,再送走。”徐少辰心里寻思道:如果真的有人毁灭了证据,那为什么还要留下一半?除非……是有人故意这么做,想要引导他们朝这个方向走,那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刚才徐少辰故意在花蛇的手上反复研究,似是看出了什么破绽。其实,他也不能断定那个血字就不是“13”,只是他故意说得很坚定,并且还要求将尸体留下继续研究,这样才像从花蛇身上发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如此一来,凶手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今天下午,在他回到这里复查之前,凶手一定会动手毁尸灭迹。而他只需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来个瓮中捉鳖就行了!
“陈站。”徐少辰来到陈站的办公室。
“少辰,坐。唉……昨天咱们参加婚宴的时候,花蛇被人杀了。”
“嗯,我刚从监狱过来。”
“你有什么发现?”
“和顾组长她们看到的差不多,花蛇留下了一个‘血字’。”
“继续说。”
“有点像数字‘13’,也有点像一个‘部首’。♀”
“哦?”陈站略微思索了一下,道:“是左耳朵旁!”
“嗯。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想等晚上再给您答复。”
“好!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什么事?”
“南京那边派遣了一批新的特工人员,已经打入日军内部。往后将直接与我上海方面联系,我们需要这批人员的名单。”
“电报没有传过来吗?”
“不行,电报现在不安全。南京方面得到消息,日本人已经破译了我们一个电台的密码,只是我们还没有查清是哪个电台,贸然启用新电台风险更大。所以,为了这批特工的生命安全,还是希望你亲自去一趟,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啊。”
“什么时候出发?”
“三星期后!”
“为什么这么晚?”
“你以为我们可以在樊功成身边安插眼线,他们就不能在咱们这里安排人吗?南京方面有人员名单的消息一出,咱们这边就马上派人过去,樊功成不就全知道了?!况且,我们需要给这批特工获取日本人信任的时间。”
“是少辰欠考虑了。”
从下午1点开始,徐少辰他们就一直埋伏在监狱里,4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少,要不您先休息一会,我们顶着!”郑申对徐少辰手语道,原来郑申带人潜伏在花蛇所在那间监狱的门口,而徐少辰则守在监狱唯一的一个铁门出口处。
徐少辰摇摇头,也没有说话。
这时,突然“咣”地一声,似有什么重物被人一脚踢在铁门上,徐少辰慌忙朝声源地赶去。
“站住!”郑申离得最近,开始和凶手交上手。
可惜这间监狱戒备森严,牢房都是用铜墙铁壁铸成的单间,除了和凶手交手的郑申,其他人并没有看清凶手的长相。
等徐少辰带人赶到牢房门口的时候,虽然前后不过几十秒钟,凶手还是从窗户逃跑了,郑申跟着从窗户追了出去。
徐少辰急忙去看花蛇,谁知她的尸体竟咕咕地冒着泡,化成了一滩血水。
“叫狱长进来!”徐少辰生气地说道。
“这窗户怎么回事!”徐少辰指着被锯开的铁窗道。
“这……这……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每周我们都会挨个儿检查一下门窗,昨个早上刚检查过的,没事儿的啊!”狱长小心地说道。
徐少辰从地上拾起铁窗,按在墙上原来放铁窗的位置,居然能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怪不得早上他来的时候没发现。这次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以后,每天检查一次!你出去吧。”
“谢、谢谢徐组长!”狱长吃惊地说。
不一会儿,郑申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自责地说:“没追到……”
“没事,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徐少……”
“我知道,回去吧。”还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走,这个凶手姑且算是他徐少辰的对手!他就陪他好好玩玩!
徐少辰走后,承欢心想,反正也起来了,不如出去逛逛。
忽然想起厨房里也没什么菜了,虽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但饭总是要吃的,便拿起钥匙,挎上菜篮,到市场上去了。
之前她和徐少辰来过一回,虽然离家有点远,但她还记得路。
这里的菜市场归置得整齐又干净,因为菜价比别的地方高出一些,所以来这里买菜的人并不多,但只要是能来的,非富即贵。承欢要不是只知道这里,才不会来这么贵的地方。
承欢正在一家青菜摊儿前选菜,忽然被旁边一人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地叫了一声,向后倒了过去。
心想这下糟了,新换的衣服又得洗了……可是,她跌落到的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小姐,你没事吧。”怀抱的主人说道。
“没事……樊天?!”承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住自己的居然正巧是樊天。
“承欢?!”显然,樊天也没有想到。
“哈哈……好久不见。”承欢尴尬地从他怀里起身道。
“好久不见。”樊天也记不得是过了多久,好像是一年,又好像是一个世纪。
“你也来买菜啊?”
“嗯。”
“这些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也不来找我……和玉兰姐玩儿。对了,你知道吗,我和玉兰姐结拜为姐妹了,以后她就是我的亲姐姐!”
“嗯。这样挺好,以后你也能多个人照应。”
“你……最近有到‘大上海’听曲儿吗?”承欢想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真的。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还是——”
“昊!”承欢话还没说完,一个女子突然就出现了,亲切地叫着樊天,甚至还将手挽在樊天手臂里。
“……这是我的……妻子,明子。”樊天看着承欢疑惑的表情,不自然地解释道。
“你……结婚了?”
“……嗯。”
“你好,我是昊的妻子,明子。”明子向承欢伸出手。
“……你好,我叫陆承欢。”承欢也伸出手,礼貌地和她轻握一下。
“陆小姐,有空到府上喝杯茶,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说着,明子撒娇地靠在挽着的樊天的手臂上。
“……好,有空一定去。”
“那我们先走了。走吧昊。”
樊天还在不停地扭着头看着站在原地有些发愣的承欢,明子一直在他旁边比手画脚地说着话。
他已经结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姐姐知道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欢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只是决定,如果这件事姐姐不知道,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至于其他的问题,她有一个人可以问,而且可以问得很明白。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要练好今晚和玉兰的合曲。歌曲她们早早就录好了,曲子也是经承欢手改编的。
“终于又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废话不多说,让我们热烈欢迎‘白鹭双飞’!”
承欢上场了,只是今天有些不同:一身淡青色的戏服,羽扇纶巾,显然是个男相!而玉兰则是一身淡粉色的戏服,梳着瀑布长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见两人眉目传情,你拉我扯,似是一对欲语还休,欲亲还羞的小夫妻模样。
“(承欢)啊~~~啊~~~
啊~~~啊~~~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
春雨如酒柳如烟哎
(玉兰)有缘千里来相会
(承欢)无缘对面手难牵
(玉兰)十年修得同船渡
(承欢)百年修得共枕眠
(玉兰)若是千啊年啊有造化
(承欢)白首同心在眼前
(玉兰)若是千啊年啊有造化
(承欢)白首同心在眼前
(玉兰)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承欢)绿水青山带笑颜
(玉兰)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
(承欢)夫妻双双把家还
(玉兰)你耕田来我织布
(承欢)我挑水来你浇园
(玉兰)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承欢)夫妻恩爱苦也甜
(合)你我好比鸳鸯鸟
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比翼双飞在人间”
“哈哈哈哈……好!!”
“好!!”
……
……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承欢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效果,得意地笑起来。
后台,承欢拉住忙的晕头转向的小伍,问道:“小伍,我问你个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承欢姐您说,小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些时候是不是有人结婚?”
“呦!这可叫我怎么说啊,这结婚的人多了去了,光今个就有两家呢!”
“那……有没有结婚的日本人?”
“……日本人倒是有一个。”
“是不是叫樊天?”
“不是……好像是叫藤什么……”
“藤井昊?”
“对对对!就是他!”
“……我知道了。”
“承欢姐,你问这做什么?都大半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日本人结婚和中国人有什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再一对拜就礼成!”
“……哦,是这样啊。”
承欢恍恍惚惚地走出“大上海”,樊天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有告诉她,看来她那次真是伤到他了,他或许不愿再和她做朋友了……想到这里,承欢感到一阵失落。
“承欢……”后门口居然有个人,吓了承欢一跳。
“樊天?!”看清这个人是谁后,承欢又惊又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路过。”其实他刚从前门出来,每天他都会准时到这里听她唱歌,她唱的每一首歌,他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一想到他都已经结婚了,而且……可能他还在生她的气,承欢一下沉默起来。
“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你……不生我气了?”
“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樊天无奈地说道。
樊天带她去了一家以汤闻名的中式餐厅。
“你妻子……会不会生气啊?”一路上,承欢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太久没见樊天了,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有好多有趣的事想跟他分享。
“放心,今天她回她父亲那儿了。”
“……”这不更尴尬了?!为什么非要女主人不在家,男主人才可以出来跟女性朋友见面,这不是偷情是什么!
“我们是朋友,朋友请朋友吃饭,这很正常。”樊天似乎感觉到了承欢的为难。
“对!我们是朋友!来,为友谊干一汤!”
整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大部分时间都是承欢在说,樊天在听。承欢给他讲了她和玉兰的许多事,还有她和“房东”去过的马场等等,最后还不忘讲了几个又是一点都不好笑,但她自己却笑得前仰后合的笑话,惹来周围的客人不解的目光,樊天却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反倒喜欢得不得了,这才是真正的承欢,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只要她过得幸福,他就很幸福。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只是情深,奈何缘浅。
樊天看着承欢柳叶般的眉,笑起来弯月般的眼睛,还有一张一合不停絮叨的桃粉色的唇……他要牢牢记住她的样子,记住和她相处的每一段时光,因为在以后的无数个日月交替中,温暖他的,只有这些有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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