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那个中毒的女圭女圭你可还记得,如今他也算大好了,说起来,这是你结的善缘。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云隐大师道。
“年年?那是他自己的福气。”兰兮想了想,眼前隐隐约约浮出张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的脸,在归云寺,她请了云隐大师帮忙,替年年施针拔毒,那是她第一次用千绝针法,既紧张,又有些儿兴奋,年年的年纪太小,身子骨也弱,用霸道无比的千绝针可谓冒险,可他那时已是命悬一线,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行一着险棋方有几分活路,所幸,他们赌赢了。
云隐大师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显是不太赞同兰兮所言,尽管大师有一颗佛心相持,早堪破生死看淡七情,但对于兰兮这丫头,他极是惋惜,终究是不忍见其就此花般凋零。
“这女圭女圭当日也是……”整日嗜睡,与你一般。后一句云隐大师没有说出来,但他望着兰兮,目光平和而悠远。
“我能治得了他,却治不了我自己。同样是中毒,同样是嗜睡,甚至同样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可毒不同,解法不同,结果不同,命也不同。”绕口令般地说着,兰兮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下,怎么好象每个人都在怀疑她,她难道真长了副要自往死路里走的样子?
云隐大师难得地怔了下,知兰兮未明他话中意思,索性明言:“毒,是不同的毒,可下毒之人,许是相同的,或是有所关联?”
这回轮到兰兮一怔,随即脑中闪过一道微光,年年曾中的那个毒,与她自己身上的这个风华绝代,细一想。还真有些同宗同源的意思,只不过,一个是老祖宗级别的,一个是女乃女圭女圭级别的,这里面……
兰兮看向云隐大师,觉得他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微微点了下头,只听云隐大师道:“老衲离开归云寺之前,楚施主曾寻老衲下过棋,据他所言。凌王回府后发狠查过下毒之事,最后却是不了了之,这背后之人。来自禁中……”说到这里,云隐大师含糊而过,对其身份连暗示也无,直接略过了,“而相助那人的一条暗线。在长宁侯府。”
听到长宁侯府四个字时,兰兮握着杯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下,眉间一抹轻纹一皱即散,心间的异样来之疾匆去之疾匆,快得连她自己都欲忽略了。“大师是说,毒药的出处与侯府有关?”她声音平稳。仿佛在说旁人的事一般甚至有些淡漠。
“正是。可惜,最终结果如何尚未有定论。”云隐大师道。
兰兮轻眨了下眼,便是找到又如何?制风华绝代之人已死了几十年。便是她留了亲传弟子,弟子又有弟子,恰制出了那与风华绝代相亲相近之毒,被投到年年身上,可当真找到了这位弟子又能如何。谁说他一定就能解得了师祖的风华绝代?以兰兮自己看,这世上怕是没人能解得了。连她自己都毫无头绪的毒,有人能解得开?她表示极度怀疑。
云隐大师似是知兰兮心中所想,明了她只想到其一,却未想到其二,随即点明了:“若是一脉相传,有传宗之宝亦未定。”
传宗之宝。
兰兮一听即明,制毒之人虽死,留了解药或是解药方子给后人也说不定。
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兰兮豁然,原来云隐大师是这么个意思。那么,楚明辰同云隐大师说这些,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难道,他们也……兰兮悚然一惊,说不清为何,她就是顿然一惊,想到她或者命不久矣的消息已传到了云城,她就感觉头顶忽然炸了个雷似的。“大师是特意来与我说此番言语的么?”兰兮涩着嗓子问得小心。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云隐大师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却一下击中兰兮心中陡起的那片浮障,她忧的本是楚明辰知情后特意找云隐大师放的话,即是无心之言便罢。浮障骤散,她心上某处松了松,另一处却有如针刺,兰兮不由扯唇笑了笑,这一笑,如皎月破云而出,光华灼灼,便是隐隐然未退尽的那一抹云丝,不仅丝毫未损其美,反而平添了份绰约韵味在那里。
云隐大师禀着一颗佛心,眼里所见自是看透皮相,见兰兮这般的潋滟美色,至多暗叹一声,竟有这等古灵精怪的毒,也不知制毒之人是何等玲珑心思。忽又想起老友柴神医师门里的那一段公案,唯有深深一叹,再念一声,阿弥陀佛。
正好在这时送甩饼过来的苗苗,被兰兮这一笑晃晕了神,手一抖一大盘子饼差点没扣到地上去。苗苗倒是不知道兰兮愈发地美与她的病有关,还私底下奇怪着,姑娘这病一日重似一日,人却一日好看似一日,难道真是村里秀才哥哥说的那啥,自古红颜多薄命么?要说起兰兮的容貌,一方面确是因风华绝代之功,令她愈发美色;另一方面,却是易颜失效,她慢慢恢复本色。当然,易颜会失效,也与风华绝代有些关系,当年她服了易颜,阴差阳错之下竟将风华绝代压制了十几年才发,而今风华绝代卷土重来,不仅破了易颜,其反噬之力也特别巨大。
“大师请随意用些素饼,我家苗苗的手艺是极好的。”兰兮接过苗苗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瞄了眼神情有些呆怔的苗苗,虽带了些戏谑,说的却也是实情,苗苗的厨艺非常好,当初小玄点头选了她来陪兰兮,一是苗苗性子纯稚,乖巧可人,二,则是她那一手面面俱到的灶上活计。小玄不能亲自料理兰兮的一饮一食,挑了个肯花心思做得出花样的人来替他管着,他方能放下一小半的心。
苗苗被夸,羞涩一笑,见到兰兮也拿了饼待吃,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忙低呼一声,转身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交待:“姑娘且慢吃饼!先吃了药!”等苗苗一阵风似地取了药出来,离了人还有两三步远,便看到兰兮忽然露出一个在苗苗看来非常古怪的表情,仿佛她忽然到了极远处,站在那里看着苗苗,这是过后苗苗回味了很多遍才形容出来的感觉,这时,苗苗看到兰兮那古怪的似笑又不是笑的样子,微愣的当口,就见其眼一翻就歪下去,苗苗凭着本能扑过去抱住了她,耳边回荡着的是兰兮闭眼前说的一句:“小玄,信我。”
这一回,兰兮竟像是要长睡不醒似的。
不仅脉搏迅速轻缓了下去,至后来,竟是时有时无的感觉,跟死人也就差了那一线罢了。
苗苗焦心之下开始胡思乱想,有一日竟说出了,“上回连着好了好几日莫非是回光返照”的话,被小玄听到,气红了眼,当场把苗苗赶了出去,再不许她进兰兮的屋子。苗苗哭着在屋外跪了一宿,还是三师伯以兰兮是姑娘家,有些事还是得同为姑娘家的苗苗来做的好为由,替苗苗求回了近身侍候的权利,不过,小玄自此一眼一言都不再予过苗苗。
云隐大师在兰兮昏睡之后,隔日便离开了,随他一同走的还有柴神医,只说有事去办,竟是撇下兰兮不管了的样子,倒是三师伯每天都下山来看昏睡的师侄,再每每摇头叹息一番地离开,小玄搬了许多书过来,就在兰兮隔壁的药房里住下。如今,小玄每天就只想两件事,究竟用什么药什么方子能帮到兰兮,以及究竟兰兮昏睡过去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玄眼里的雾霾日重,渐渐地晚上也不回自己屋,就在兰兮房里守里,好好的地铺不睡,有几次苗苗端着洗脸水进来,见他屈膝坐在床踏上,半个身子扒着床沿,手,紧紧抓着床上的兰兮的手,那抿着嘴拢着眉像是被抢了最后一口吃食的凄苦神情,令苗苗心酸莫名,悄悄退出去,蹲到墙角大哭一场。
苗苗毫不怀疑,如果姑娘一直睡下去,或是哪日突然……死了,公子一定会杀人,不过那个人最有可能是他自己,三神医是这么说的,她一听就信了。只求菩萨保佑,姑娘快点醒来,姑娘是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最近苗苗日日念佛。
第三十二天了。
“用药吧!”三师伯再模一遍兰兮的脉搏,再严肃地建议一次,这么耗下去,元气耗尽,活死人就变成真死人了。
在三师伯对面站着的小玄,手上端着碗红糖水,淡瞥了三师伯一眼,没有答话,只以眼神示意他让开床边的位置,赶紧。三师伯在小玄淡得令他心底发沉的目光之扫视下,无奈退开,然后,有些虎视眈眈地看着床前的动静。只见小玄坐于床边,一小勺小一勺地给兰兮喂红糖水,他动作轻柔和缓,那些糖水有一半多溢了出来,他一边喂,一边拿帕子沾,三师伯于是忧心又多一重,低下腰再劝,前面说了一通病情药理,最末道:“趁着如今还能进些儿东西下去,赶紧试试,不然回头汤水不进了,便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