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兮瞬间全身冰凉。请使用访问本站。
端云娶妻了?
“不。”兰兮猛地坐直,急促道,“你娶妻了,是吗?”她抢着问出来,是的,她不愿意听他亲口告诉她,她问,他说“是”或点点头,她能好受点。
端云瞪大眼。
兰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小兮……”她脸色突然这么差,难道是身体哪里又不好了?
兰兮知道,她该睁开眼,笑颜以对,无论如何,是她负了他,由始至终他没有对不起她半分,反而一心一意对她付出良多,他既另觅美眷,她当恭喜他,祝福他。
“小兮!”刚才的诧异什么的全不见了,只余惊慌。
是了,他都是叫她“小兮”,他叫“娘子”大概是真的在唤他的妻子,青石叫的也是他们真正的少夫人,自己沉睡之中,眼不能看,耳朵也只能听些称呼而已——或许还只是自己想听的称呼,不然,怎么从来没有听到苗苗的声音,甚至小玄的声音也没听到。他竟带着妻子一起来的!
兰兮如坠冰窟。
“小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啊!”慌忙抓起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令端云无措起来,扬声喊,“青石,去山上报信,快!”
听到声音,青石迅速冲了进来,一眼看到自家少夫人眼睛又闭上了,心里顿时一声哀嚎,说话都带了些哭意:“刚才已经派人上去了,我再让人去催——”闪身冲出去了。
“哎——”兰兮想叫住青石,哪里还来得及,迎上凑在跟前的端云关切的视线,兰兮扯唇,勉力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累,别担心。”
端云也笑,却像惊弓之鸟,他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那你躺着歇会儿,我就在这儿陪你。”
兰兮依言闭上眼,心中绞痛,哪能歇得了。被温热包着的右手往外抽了抽,却被更紧地握住,手心相贴。习惯于他在身边,习惯于他给的好给的暖,以后只余她自己。是不是也能习惯,她是不是还有时日去习惯?
“小兮……你这会儿好些了么?”端云细数着指下的脉搏,细听耳旁的呼吸之声,知道她并未睡去,亦未睡着。可神色依旧不好,不由得轻声问道。老头子说,她这毒,只是令人睡,没旁的不适,醒时如常人般。为何她看起来会这般难受?
“嗯,可能是饿了,你去看看粥好了没。我想吃东西了。”兰兮深看端云一眼,想支开他,他在身边,她如何学会习惯没有他?
“青石……”端云动了动嘴皮子,万事有贴身小厮跑腿。
兰兮再度合眼。想,回头总要与他妻子碰面。自己可别失礼才好……这么一想,心尖上跟滴了热油一般。
不多一会儿,粥来了。
一碗粥,一人端着,一人陪着送进来的。
苗苗红着眼睛笑出几分傻气,“姑娘,这粥我每天都熬几锅,不管你哪时候醒都能很快吃上……”
青石也在一边傻笑,装作没看见自家公子使的眼色,暂时不想做最贴心小厮,他还没跟新上任的少夫人打个招呼见个礼呢,虽说大家是极熟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再者说了,他得把给少夫人见礼这个“第一”给坐实了,让那几个眼馋去。
“傻笑什么,口水都快滴下来了。”端云本想直接将青石赶出去,想到这小子与小兮素有几分交情,让她见见,也多几分欢喜。
兰兮见到青石果然极高兴,含笑道:“青石,辛苦你了!”
青石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辛苦,忽而挤挤眼:“公子才辛苦,衣不解带呢。”
“就你小子嘴长。”被点名的公子往旁边丢了个白眼,转眸向前,唇边扬起的欢喜掩都掩不住。
兰兮垂下眼帘。
“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一点不辛苦的。”端云扭头狠瞪一眼,叫你小子嘴碎,看吧,惹你家少夫人难过了,不知道她听了会心疼你家公子么?!
青石也回了半个白眼,公子,你就得瑟吧!
“姑娘,你跟云公子成亲后,还能带着苗苗吗?”苗苗这些日子除了姑娘的身体,最担心的就是此事了,眼下逮到机会就当面确认上了,这会儿姑娘刚醒,大家都高兴着呢,应该不会拒绝她吧?
“我们少夫人还能少了人侍候!你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帮少夫人打理谷里那些药田,又不用背井离乡,多好!”青石又一次嘴快,拉了苗苗到一边说悄悄话,可这房间能有多大,他声音压得再低,苗苗能听到,别人自然也能听到。
起初听到苗苗说起她与端云成亲,兰兮已是一惊,后来听到青石念到少夫人如何,他口中这少夫人说的分明像是她自己,兰兮才刚刚筑起的一点脆弱的心防瞬间被击散成灰,她猝然失声问:“青石,你叫谁‘少夫人’?”
这一声,因为急,显出厉色来。
青石吓了一跳,忙拿眼去看端云,心道,糟了,这“少夫人”是自家公子单方面命名的,人“少夫人”本人还没点头呢……吧?
端云心中亦是一惊,随即见到兰兮的神情,更是一慌,再然后,想到目前的境况,想到方才未竟的那一番话,忽然胆气上涌霸气外露,紧盯过去:“小兮,你听好了,他口中的‘少夫人’说的就是你,是你,兰兮!我不管你方才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话,反正这名分早就定了,等你好些,我们就拜堂。”
兰兮一声未哼,晕过去了。
后来,俩人说起今日这事,兰兮很是哀怨,觉得自己真是傻兮兮的,自己把自己给折腾了一番,还好就那么一小会儿;端云也哀怨,兰兮好不容易吃一回醋,自己却没有及时发现,以至于白白错过。
“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兰兮从昏迷中醒过来,一圈人团团把过脉,又大略讲一遍她沉睡期间的脉象等规律,以及他们以不变应万变无为而治的处理手法,最后,小玄问道。
要他信她,也就是让他别轻举妄动,静待她醒来。
“是。”兰兮道。
小玄闻言,神色未动,心内巨浪滔天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与他,从来不缺默契的姐姐,从来深深牵念唇齿相依的姐姐,从此以后,只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了,在她心里,他永远停在了那里,情如姐弟。
三师伯却是“啊”的一声,小眼瞪得大大,“那小子竟蒙对了!丫头你想到了什么?”
“小玄你让我服的那药,是根据易颜的解药改良出来的是吧?”
“是。其毒能改人容颜,若令容颜不再改变,或许其毒性能抑住也不一定。”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一条路径了。
“可是,我误服了易颜,却将毒性克制了十年。”兰兮道。
小玄愣了下,随即道:“之前我们试过易颜的方子,一点用处也无。”
兰兮招手让苗苗过来,与她耳语一番,过了会儿,苗苗回来,带了一壶水和两只大碗,将东西放在桌上之后,她又掏了个小瓶子出来,瓶子里是她蒸发糕点心之类的用来装点的颜料。
“帮我捏两个指尖那么大的小丸子出来。”兰兮吩咐苗苗,然后拎起水壶,在两个大碗里各倒了一点点水,把碗底盖住再高一点点。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她这是做什么。
只见兰兮将苗苗捏好的两个红色小丸分别丢到碗里,颜料丸落到水里,慢慢地褪出一丝丝红线,红线生成既缓慢又浅淡,不注意看不太分明。
“大家看这碗里的水,是不是在变红,一点点,仔细的话能看得出来。”众人不解其解,却也点头应是。兰兮便提起壶往左边那个碗里注水,直至倒满,然后又问:“现在呢,这碗里还看得到红色吗?”
三师伯有些茫然地摇了下头,再看向右边那个碗,这碗里水中带着隐隐的红。兰兮手一伸,“把发簪借我一下。”一根青玉簪放到她的手心,抬眸一笑,转而用手中的簪子在右边那个碗里一圈圈了搅动,碗里的水中红线丝丝缕缕。
众人的视线若有所思地随着青玉簪缓缓而动,三师伯嘀咕:“怎不怕把这簪给染污了……”兰兮闻言一笑,悄悄睇过去,启唇无声道:别怕。那边青玉簪的主人亦启唇无声回:不怕。相视一笑。再看,右边碗中的水已是明明确确的红色了。“大家看好。”再次提壶,往碗中倒水至满,“如何?”
满满两碗水,左边那个,看起来仍是碗清水;右边那个,水色淡红。
众人若有所思。
兰兮看向小玄,见其眼中亮亮,知他已想通。
“方才左边那一小碗水,好比我四五岁时,身上的毒就是那些红丝,对水质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而易颜就是后面所加的那些清水,这些清水的加入冲淡了水中的红丝,令这碗水看起来仍然是清的,不显红。”兰兮停下来,小玄接过去,“右边那碗,搅动之后,好比你如今,再加等量的清水已然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