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到静思斋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到气氛有丝异样。请使用访问本站。
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见过了礼,便上去替侯爷例行把脉,指尖按上去,心里忽地一跳。
侯爷的脉象竟……大有好转!
“周大人,侯爷今儿可好?”周显神色不定,把完脉默然无语,许氏便问。
周显先祖虽是云家家臣,可至他父亲那一辈已月兑了籍,如今周显又在军挂了职务,许氏便尊他一声“大人”。
“夫人,侯爷,侯爷……”周显见问,忙起身作答,初时口齿有些打结,云战与前晚迥异的脉象令习医已久的周显大为震动,一方面他觉得这不太可能,另一方面作为医者他又很想知道为何会如此,因此在答话时难免有些心神不齐,不过,他终究是老道沉稳之人,不过片刻便收敛了心神,“侯爷大有起色,不知延请的是哪一位大夫?”自云战受伤之日起,中间来来去去换了不少大夫,周显却是由始至终一直都在,对于云战的身体状况周显再熟悉不过了,况且,昨晚他亦是早中晚三次请脉,单用他与马、卫二人商量的那个方子,是断不可能有如此功效的,这点自知之明他尚有,侯府定是另请高明了。
许氏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暗自舒了口气,方才的药喂下去,侯爷连吐了好几口血,这便是好生生的人也受不住罢……也不知她哪来的那股子胆气,敢用这般的虎狼之药!
许氏瞥了儿子一眼,意思是让端云自己说,然后便坐到一边喝茶去了。
端云则冷冷地扫了侍立在一旁,却比她主子慢走了一步的陈嬷嬷一眼。
意思也很明显。
陈嬷嬷等了片刻,不见世子开腔,只得一边叫了声苦。一边回身稍直起腰冲周显道:“侯爷方才吃过一剂药,是我们少夫人开的方子。”
周显惊,“只吃了一剂药?不知可否将方子……”话说至此处猛然顿住,一则意识到自己贸然索看药方乃是唐突了,二则,终于关注到“少夫人”三个字。
陈嬷嬷却答得异常利落,“正是。”一面从袖中将药方掏出来,之前她已得过主子交待,即便周显不主动索要,之张方子也是要拿给他瞧的。“这是药方。”
药方并无奇特之处,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周显瞧过药方,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他抬头望向端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也心知不妥,终是作罢。
端云似是知道周显心中所想,道了句:“解毒之事并非三言两语可分说明白的。”
周显想想也是。便息了念头告退而去。
其实,替云战解毒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因为,解毒的关键所在,并非药物,而是用针。
兰兮并未亲自替云战施针,而是由端云代劳。她则背坐在一旁指点,端云好歹师从柴神医,医术虽没学到。认穴却是极准的,施针的基本手法亦知,俩人第一次配合即十分之默契。
用针之事并未刻意隐瞒,亦未刻意张扬,周显知道一些。也好奇,却也没有过多地打听。
不过。自侯府,至昆城,人们渐渐地都知道了,长宁侯世子夫人医术了得,其公公长宁侯正是得其施救方捡回一条性命。
世子娶了亲。
世子夫人是个神医。
这两道消息犹如一道急风掠过湖面,在昆城吹出阵阵涟漪,相较之下,侯爷死里逃生之事受到的关注少了太多。
人们对于这位世子夫人相当好奇,虽碍于侯府之威不敢明目张胆地往侯府打探消息,但坊间陆续开了大大小小的赌局。
“都赌些什么呀?”兰兮听说之后,饶有兴致地问。
“最热门的有三个,一赌你是美是丑;二赌你因何嫁入侯府;三嘛……”麦冬眼波一转,假装没看见那边青莲丢过来的眼色,自顾自笑眯眯地往下说,“赌你们第一胎生男还是生女。”
兰兮听得愣了愣,随即问:“那第二赌又当如何赌?”
“选项有三,因貌,因势,因才。赔率由前及后依次递减,分别是否10、5和2。听说第一个选项的赔率还有可能上涨,没办法,外面如今正传得热闹,说世子爷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个……咳咳,你懂的?”麦冬说完哈哈大笑。
云侯爷在昆城人眼里,有着豁达亲民的形象,因此坊间敢于开这样的赌局,不担心侯府会责其此举有伤脸面而治个不敬之罪。
果然云战听说之后捶床而乐,催着亲随去下了重注,轻轻松松地赢了一大票银子,后来还意犹未尽,又遣了人出去悄悄挑起了几个赌局玩,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兰兮听着只觉好玩,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一旁的青莲见了,便将提起的心略放了放,却被麦冬随后一句话又给吊了起来。
“哎,有没有私房钱?都拿来,咱们也去下注赢些银子回来!”
青竹默默地扔下一个钱袋子,嗖一下又闪到门外去了。
“你帮我去匣子里拿银票。”兰兮看着麦冬灵巧地奔向梳妆台的背影又慢悠悠地加了句,“我要五支老山参。”
麦冬摆了摆手,“没问题,十支都成。”
随手抓了几张银票,将匣子收好,转回来看着青莲挑挑眉,“你呢?”
青莲想了想,从荷包里掏了块银子递过去。
麦冬伸手接了,对兰兮点了个头,大步地出了门,又去将清风院里丫鬟婆子问一遍,最后呼啸而去。
麦冬才走,陈嬷嬷便来了。
“少夫人,夫人在茹老夫人院里,令奴婢前来请少夫人过去。”陈嬷嬷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道。
终于能见上面了么。
兰兮唇边逸出丝笑来。
带了青莲青竹,想了想,又让青莲去叫了青梅,替下青竹,然后便随陈嬷嬷出了门。
许氏替她安排的那几个大小丫鬟,打从她们进来的那一日起,便被麦冬隔离在兰兮的视线之外,她们到不得兰兮跟前,端云就更别提了,不过,这些人这一向倒也安安分分的。
兰兮这回带上青梅,也是心中忽然一动。
就觉得带她过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待到青梅随青竹过来,其行止大方淡定,仿佛日日这么随兰兮出门一般。
兰兮越发觉得这丫头不简单,若非真性情确是如此,那便是心机极深,无论是前者亦或后者,都不是她这个清风院能留下来的。
“茹老夫人今日才从佛堂出来么?我去过几次,都没见着人呢。”兰兮随意问道。
陈嬷嬷微微顿了下,方道:“出来有几日了。”
兰兮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许氏与茹氏正在廊下逗鸟,见兰兮过来,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又对一旁的茹氏道:“这便是端云媳妇。”
兰兮止步时,茹氏恰撇开鸟笼子看过来。
俩人的目光忽地一碰。
双方都有一瞬间的怔忡,也都极快地作出了反应。
“茹老夫人安。”兰兮微一福礼,单冲着茹氏过往的赫赫威名,她也当得起兰兮一礼。
“果真是个标致的人儿。”茹氏这句话却是冲许氏说的。
许氏笑了笑,冲兰兮抬了抬手。
“娘。”兰兮同许氏见过礼,便走到她身边。
兰兮能感觉到茹氏的视线似有若无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茹氏的年龄已过六旬,可是她看上去最多才四十岁出头,与许氏恍若姐妹。
即便看着像是四十多岁,这却也算不得年轻了,身上也带了岁月的痕迹,但那些依然无损于茹氏的美。
兰兮觉得茹氏比年轻的自己更美,那种经历岁月沉淀之后的美丽,惊心动魄。
没想到茹氏会是这般的容貌,更没想到,第一眼,茹氏便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具体是哪里熟悉呢?
“兮儿……”
兰兮忙应了声,缓缓抬起手。
这会儿她们进了屋,茹氏拿了只通身碧透的玉镯子给兰兮作见面礼,并要亲手替她戴上。
“这只镯子是当年老侯爷送我的生辰礼,特意请了北冥那边的工匠在一整块玉上抠出来的,我素来不爱这些,这镯子我也没认真戴过,不过这玉色雕工我看着喜欢,虽然没戴,也常拿出来把玩,所以也算是养了这么些年了。”茹氏道。
这只玉镯的来历许氏是知道的,便抬手拦道:“使不得!这镯子您还是自个儿留着……”
“留着带到棺材里去不成?”茹氏笑睇了许氏一眼,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当年不舍得给你,如今却给了你儿媳妇,你莫不是眼馋了?”
一句话把许氏给说笑了,她当年确实是眼馋过这只玉镯的。
茹氏牵过兰兮的手,替她戴上了玉镯。
玉镯沁凉。
除此之外,兰兮感觉茹氏的指尖从她腕上划过,极轻,极快……茹氏指尖所触之处,却有兰兮腕脉所在。
兰兮不由得抬眸,飞快地瞥了茹氏一眼。
或许是她多想了。
茹氏看起来面色如常,打量了不知是玉镯之下的皓腕,亦或是皓腕之上的玉镯一眼,便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