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来的人是叶鸣儿,她满脸通红满是激愤地抬手指着兰兮,声音发抖地问:“你、你与世子哥哥……你们不是……你们居然……”
兰兮冷冷地看了叶鸣儿一眼,对她的质问恍若未闻。请使用访问本站。
叶鸣儿顿时大怒,瞪着兰兮的双眼几欲喷火,她扭头抓住茹手的衣袖急声问:“老夫人,这个女人并不是世子哥哥的妻子对不对?他们根本没有夫妻之实对不对?这个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待在这里对不对……”
“鸣儿!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茹氏低喝道,然后扭头吩咐瑞娘,“带她下去。”
叶鸣儿缩回手闪到一边,避开了瑞娘。
“我不出去!我就要在这儿!”叶鸣儿嚷完,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行为欠妥,刺猬一般的身姿瞬间委顿下去,扭头狠狠剜了兰兮一眼,一面深吸一口气,捏着袖口施施然站好,眉目亦各归各位,倾刻间俨然复原为淑女模样。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叶鸣儿眼中闪过一抹灼亮,唇角斜斜勾起。
麦冬回过神,眉头紧蹙,瞪向门口。
兰兮亦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
陈嬷嬷平淡的脸映入眼帘,她躬身打起帘子。
许氏缓步而入。
兰兮感觉脑中“嗡”的一声响,有一瞬间里面一片空白。
她与端云最隐秘的事被人捅破了。
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
好在,不管兰兮内里如何,她外表上看起来,除了面色略微白了些,倒也不显异样。
许氏的脸色自然不太好,但也没有太差,她并没有如叶鸣儿所愿。一进来就发作兰兮,这令叶鸣儿微感失望,不过她只是暗暗冷笑,抱定主意等着看好戏。
任何人,不论涵养多么好,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欺骗,都不会轻易宽宥。
更何况,是长宁侯这样的人家。世子娶亲,子嗣传承是多么重要严肃的事,岂能容人儿戏?
叶鸣儿有十二分的信心。这个姓兰的必定遭殃。她且好好等着,这个贱人被掌掴被辱骂被驱逐!
可是紧接着,她再度失望了。
许氏坐下来。并没有说兰兮一句不是,在接受她见礼时神情甚至算得上温和,她同茹氏闲聊几句,半句不与方才的事相干,竟是要就此揭过的样子。
叶鸣儿大急。握了握拳头,偷偷觑着许氏正待说话,却见许氏一眼瞥过来,顿时一僵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去了。
“兮儿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可是冷着了或是哪里不爽快?”许氏望向兰兮。
兰兮心里一紧。似乎猜到了许氏下一步会如何,果然,许氏接着便道:“既然遇上。不如请您老帮这孩子把把脉吧?”
茹氏听了这话,笑骂道:“我怎么听着有一股怨气?敢情你儿媳妇是在我这儿给冻坏的,还得帮你看好了才成?”
许氏一听笑了,“可不是!有劳您老了。”
茹氏和许氏之间,有种极自然的亲昵。
兰兮冷眼瞅着。茹氏的笑容真实了几分,她心里便越发警惕了。听到说要诊脉,忙垂手站起婉拒:“娘莫忧心,媳妇无事,大概是方才多吃了些酒这会儿有些精神不济,回头歇歇便成。”
许氏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淡声道:“好不好,也让老夫人替你看看,总不会有坏处。”
“真的不必了,娘。”兰兮温声以对,只是不肯。
许氏眉间便是一凝,便不再坚持,又与茹氏说了几句头话,起身道别。
兰兮自是跟了出来。
走出茹院的院子,许氏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兰兮一眼,末了,道:“你随我来。”
一径去了许氏住的主院。
进了正屋,许氏居中坐了,看着兰兮道:“跪下。”
陈嬷嬷早将麦冬等人拦在了外面,屋里就只有许氏和兰兮二人,陈嬷嬷守在门口。
兰兮依她所言,跪下。
许氏便端起几上的茶慢慢喝起来。
一盅茶喝完,“嘭”的一声将茶盅掷到兰兮身前。
“你可知错?”
兰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知娘指的是哪桩事?”
许氏微怔,似乎没料到兰兮会如此答,旋即脸上浮出一丝冷笑,“你说呢?”
兰兮此刻早已经冷静下来了。
许氏方才没有当场发作她,这事便不至于糟到不可收拾。
“我与端云是真心要相守一辈子的,并无半分儿戏。”兰兮抬起头,看着许氏认真地说道,她不愿同茹氏分说,因为觉得她与端云之间的事没必要同茹氏交待,可是,她不介意对许氏解释,因为许氏是端云的母亲,既她问起,兰兮便答,这是尊重。
许氏不语。
“我们确实还没有……”兰兮的话说至一半,门口忽然传来端云的声音,“小兮!”
下一刻,端云冲了进来,阴着脸将兰兮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搂住。
“娘有事问我便是。”他道。
许氏眼中闪过一丝恼意,看着端云不说话。
“我房里的事娘还是少管些,娘是为了我好,但娘也别忘了,我难道会害我自己么?娘该知道,由小至大,我最不愿干的事便是委屈自己,更没有人能令我委曲求全。不管我做何事,都是为了我自个儿高兴,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亦是。”端云说完搂着人转身欲离。
许氏冷笑着扔了一物到端云脚下,“最后一条。”
端云低头看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本黑皮小册子,封面上书着四个字:云氏家规。
端云狐疑地拾起小册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向最后一条,脸色顿时一变。
云氏宗妇若无所出,三年即出。
家规最后一条,竟是这个!
“这是谁加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样一条?”端云怒道。
云氏家规端云幼时也不是没有背过,当真是从未了过这一条。
“是你祖父去世前加进去的。”许氏道。
端云瞪大眼,祖父?
兰兮微一思忖,即已明白老侯爷何以会有此举。这是为茹氏抱不平呢!茹氏有那三年试孕之说,未孕而失嫡妻之位,他便新订家规,三年无后,出妻……兰兮微微动容。端云亦动容,怒容。“云家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他说加就加了?!”端云吼道。
许氏平静答:“他当然能加,你要是承了爵当了家主,也可以往上加。”在端云怒目中,许氏悠然道,“不过那也得等你承得了爵了再说,云家家规第一条,无子不可以承宗。”
这一条端云自是知道的。
“哼!谁稀罕!”端云重重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兰兮一眼,“我们走。”
“端云——”许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三年,以成亲之日为始计,非……圆房之日。”
“小兮,你且安心,这事不是什么难事,我早安排好了。”回到清风院,身边没了闲杂人等,端云将兰兮抱进怀里,重重地吻上去,而后缱绻低语。
“唔……”兰兮眼波潋滟,含了丝情动的迷离之色,竟是令她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端云忍不住又欺身而上。
好一会儿之后。
犹带着难抑的低喘,端云道:“真的,我没骗你,我早就安排好了……长宁侯又不是非我不可,我也不稀罕当这个侯爷……我想和你在一起,却不想将你困在这高门大宅里……我早就想好了,你喜欢在乡野山间,我就陪你在乡野山间……这爵位就留给别人去消受,云家的责任也让别人背去,我们尽管在外面逍遥快活……”
“你还记得云锦那小子吗,那小子虽然不怎么争气,不过这两年我带着他,狠狠地打磨了一番,倒也有些样子了……我离开云城的时候,向皇上递了折子,奏请去了我长宁侯世子的封号,另封云锦为世子,皇上虽把我臭骂了一顿,将折子给压下了,不过我安排了后着,算算日子,也快有消息了。”端云眉眼间透着笃定,笑得很是愉悦。
兰兮却是心中大震,继而酸涩难当。
“从我们在云城的时候你就开始了……”她低声问。
“嗯。”
“端云……”
“嗯?”
兰兮搂住端云的脖子,亲上他的唇,一点点与他气息相融。
端云的谋划,外人并不知道。
在他们看来,子嗣始终是世子夫妇要面临的头等大事,甚至是头等危机。
有人担忧,有人窃喜,有人等着看好戏。
茹氏打发了叶鸣儿,便歪到榻上,脸上的倦色显了出来。
“主子不如去了外衫歇一歇?”瑞娘轻手轻脚地上来服侍。
茹氏拍了拍瑞娘的手,后者忙松了手略退了些,不再提休息的事,而是倒了茶上来。
“许氏竟沉得住气。”茹氏道。
瑞娘想了想,接道:“她心里未必不慌,只是一向持重惯了,总得端着点。”
茹氏却摇了下头,“我看她是真的不急,你是没看到当年,那时候,她听到自己难以受孕,眨眼间一张脸半丝血色也无……便是年纪大了,压得住了,可人哪,总有自己最在意和最怕的物事,子息,便是许氏最在意和最怕的,现在落到她的宝贝儿子身上,她不可能不露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