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03
管乙当然不是去散布谣言,如果刚刚完成交易没几天,就传出迁都的谣言,大梁城的商人们活吞了卫鞅的心思都会有。卫鞅手上只有管乙一个能打的,太过分的事,没有底气做出来。
反正白门商社杀来了,不论侯赢的手段多么高明,大梁城的贵族富商,只要不都是蠢蛋,一定能够觉察到异样,卫鞅的目的自然达到。
管乙是去聘请工匠,招募工人,购买奴隶,卫鞅太需要人了。
卫鞅感叹,还是古代生活环境好啊,地价便宜。他们已经买下城南二十里的一大块地方。两千余亩良田,五千余亩肥沃的山地,还有两座山头,简直可以建设一个**小王国,总共不过花了两千金。据说,公叔痤这辈子总共得到魏王赏赐耕田百余万亩,卫鞅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概念。
其实已是四月,春红将落,夏绿初来。
河水静悄悄而流,竹林绿幽幽的,与一层层薄雾相互环绕着。整一处宜居仙境,放佛置身江南深处。
卫鞅领着相濡以沫姐妹二人来到这里,他们要重建造纸工坊。炒地皮是赚钱,却是可一不可再,造纸才是一门发财致富的长久营生。
还有一项工程,卫鞅要耕田种地。
杂交水稻卫鞅搞不来,然而进化论却是学过的。粟、麦、菽、黄豆等主要农作物,选择优良的种子进行种植,种出来之后,又从中选出优良的种子,继续种植。卫鞅要做的,就是这项经年持久的工程。大梁属中原地带,此时水稻种植尚未盛行,卫鞅却将两千亩良田全数种上水稻。
“六哥,种那么多粮食,咱们吃得完么?”是以沫在问。
“吃不完就喂猪,咱们吃猪。”卫鞅答道。
以沫瞪大眼睛,说道:“咱们也吃不了那么多猪。”
“咱们养几头老虎,让老虎吃猪,咱们吃老虎。”卫鞅一本正经的说道。
以沫道:“那感情好。”
相濡吃吃直笑,掐了妹妹一把,说道:“让老虎先吃了你。”
姐妹二人在卫鞅的安排下,带领几十户人家,种田地,挖水渠,开荒伐木。她们对于农活本不陌生,农户们更是老手,一切工作都还顺畅。而卫鞅则留在河边的,指挥工人建造工坊。
有一位重要人物,管乙,在给常氏商社招了几个护卫之后,没了踪影。
“相濡,以沫,咱们穷啊。”卫鞅对着相濡以沫姐妹叹气。他们真的很穷,置办农具,购买耕牛,聘请工匠,招揽农户,这些都要大笔花钱。如今的常氏商社,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大梁城内诸多产业以及青禾楼的每日入账,都被卫鞅抽调出来。
山中的日子,过得不知不觉。
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很热闹。原本平静的大梁城,被常氏商社这颗石子击起不小的波纹之后,一个庞然大物白门商社来了,继续做着同样的事。买田、买地、买商铺、买宅院,只要有人愿意卖,他们就愿意买,叫价比常氏商社要高,出手比常氏商社更爽快,规模比常氏商社更大。
还有人看到,每日都有来自各国的护商队打着不同的旗号进入大梁。
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在街边询问:“敢问老伯,对面这家宅院,主人是那户人家?可否替在下引荐一下,定有重谢。”
被他问话的老头,眯着眼睛说道:“哦,那家宅院,原先是董家的,听说,前些日子卖给了常氏商社。”
那名管事道谢一声,调头就走。
安水街上一家客栈,大踏步进来一个人。那人往店小二手里塞了一把铲币,说道:“劳烦小哥,将主人家请出来,我有事相烦。”
主人家出来了,却是一个怯怯的小女孩。
“女管事?”来人不知是询问还是自言自语。
怯怯的小女孩点点头,说道:“我叫细雨,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来人一拱手,道:“打搅了。”更不说话,匆匆忙忙的扭头就走。
大梁城里的贵族富商们,终于嗅到一丝异味,有见猎心喜之人,纷纷抬价而售,有惊疑不定的者,死活捂住手中资产,任凭白门商社出价再高,也毫不动心。
大梁城中的鸡飞狗跳,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对于魏国而言,那只是一件小事,很轻易的被另外一件大事掩盖的悄无声息。这个几月来,魏国最引人注意的大事,就是军队的频繁调动。
这些军队调动的方向大致相同——西边。
齐、赵、韩、楚等国,也闻风而动,各有军队调动,都想着浑水模鱼,趁火打劫。本着有便宜不占,誓不为人的原则,时刻准备着趁着魏国大军西调攻打秦国的机会,抄魏国的后路,占大便宜。
秦国人的日子不好过,秦献公赢师隰死后,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利,充斥着整个秦国朝廷。杀公叔痤和不杀公叔痤的争论,甚嚣尘上。每日的朝议,别的事不理,就忙着这两件事。忽然有一天,消息传来,秦国布置在魏国安邑的密探已然全军覆没。
十八岁的秦国新君嬴渠梁愁得一夜未眠。只可惜,百余号人的覆没,并没能给热闹的秦国朝廷降温。
直到有一天,嬴渠梁的庶兄赢虔赶回栎阳,禀告了魏国大军的行踪。只因为安邑的秦国密探全死了,这个消息得到得太晚,秦国各方势力这才被吓出一身冷汗。
嬴渠梁和赢虔密谋一夜之后,次日朝会兄弟二人毅然宣布,君意已决,与魏国议和。胆敢非议议和者,穆公剑下,绝不留情。
然后,嬴渠梁亲自到囚室中见公叔痤。说道:“秦国以魏王特使、魏国开府相国的身份,对待相国大人,如何?”
侧身面墙睡在草堆中的公叔痤,霍然起身,几个月的囚徒生活,使他苍老了许多,沉声道:“秦公决意议和?”
嬴渠梁点头,道:“议和,割地。”
公叔痤老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议和、割地,秦人能答应?”
“秦人舍与不舍,不劳老相国费心。河西之地、倄山六百里,尽归魏国。”嬴渠梁掷地有声说道。
公叔痤道:“秦君欲行缓兵之计?”
嬴渠梁不否认,道:“是。”
公叔痤道:“缓兵之计若想成功,还需纳贡,称臣,外加函谷关。”
嬴渠梁道:“函谷关可割,不纳贡,不称臣,可尊魏国为霸主。”
公叔痤老脸肃容,道:“议成。”
双方击掌三下,盟约为定。
“秦国即日送老相国回魏国,并遣特使相随。”嬴渠梁说道。
公叔痤道:“老夫谢过秦君。老夫冒昧,以我之见秦国无人能出此策,秦君可能告知,此策出自何人?”
走到囚室门口的嬴渠梁回过身来,说道:“嬴渠梁亦不知出自何人。”他心里清楚,放了公叔痤,割地求和这条计谋,虽来自景监,却绝非出自景监。景监没有那等能耐,放眼整个秦国也没有人有这份能耐。
公叔痤望着嬴渠梁的背影,叹道:“秦公缓兵之计,代价未免太大了。”
嬴渠梁眼角在抽搐,却铿锵的说道:“十年,我将亲手夺回来。”
那一问一答,多日之后,还在嬴渠梁脑中盘旋。偌大的秦国,除了少数几个人还能清醒看到这条计策的确能救秦国,几乎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要杀了公叔痤报仇。山东士子不入秦,秦国没有人才啊。带着伤痛和留恋站在函谷关上的嬴渠梁,还在念着那一问一答,忍不住叹息。
次日,一辆青铜轺车使出栎阳,途径函谷关,向东匆匆驶去,车上一人白发苍苍,神情冷峻,正是公叔痤。身后马车相随,手执使节仪仗的,是秦公议和特使公孙贾。
数日之后,青铜轺车驶进安邑城,入了相国府。
魏国顿时安静了,一切关于公叔痤和秦国的争吵失去了声音,所有往西调动的军队乍然而止。
整个战国,突然平静了。各国朝魏国后背开进的军队,也就地驻扎,静观其变。
魏国朝廷上,老魏王魏罃哈哈大笑:“老相国独处秦国,身陷囹圄数月,然铁骨铮铮,不坠大魏国之威,可敬也,群臣当效之。又携秦国议和书回,河西之地,倄山六百里,函谷关,大魏国十数万将士未竟之功,老相国一日而厥,更得秦国奉我大魏国为霸主。传旨:公叔痤劳苦功高,复相国之位,总揽朝政,赐黄金二百斤,布十车,以表其功。”
公叔痤跪拜谢恩。
“秦人素称硬骨,今日也不得不奉大魏国为霸主,何况他国,大魏国霸业,不日即成。”朝中大臣惠施上前道。
群臣一时纷纷上前向魏王道贺。
唯有左侧站在最前一人,黯然不语,此人正是庞涓。
一人分开群臣,站了出来,奏道:“臣弟公子卬有一议,请王兄定夺。如今与秦已议和,大魏国无后顾之忧,当迁都大梁,震慑诸国,则霸业可成。”
昨夜,公叔痤一回到安邑。以公叔痤为首的一派大臣,以探望、慰问、拜见为由,齐聚相国府。一干人等,整整密谈了一夜,密谈只有一个主题,如何遏制庞涓等错误人的灭国之论,继续推行争霸之策。
公子卬便是与会大臣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