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潮涌又潮退,风浪似乎永不停息。
沙滩狭长伸入海水,巨大崖壁矗立海边,崖首凸伸向前,悬梁于海面,形如一道鸟喙。喙背峭立,悬垂于海面的崖石上有一处凹台如玉,洁白似雪。
卫希颜盘膝坐于鸟喙凹台,冥想已有两日。每日清晨卯初至,晚间亥初回,一日仅食得一粥一水,进入半辟谷状态。
她在这冥想并不是为了行气疗伤,而是盘垣于意识之海。
两天前,她从听霞台清醒后,神情便有些异样,混沌之中有一幕幕的片断在意识之海中闪过……那些片断是那样的陌生,却又是那样的真实,似乎曾经发生过,但在她的记忆中却完全没有印象。
究竟是梦,还是真?
卫希颜一次次搜寻着那些碎片,越看下去她越迷惑,越看下去她越心痛,似乎指尖已经触及到了某个真相的外壳……她恐惧了,却强迫自己坐在白轻衣与傲惜最后相见的凹台,在刺激下逼迫自己去面对。
第二日,暮色方临,她忽然睁开双眼,目色曚昽迷惘又似有哀痛,怔怔地望着大海,脑子里痛楚而又空茫。
“卫希颜!”
十丈外的崖石上,那女子扬手向她招呼,天然卷曲的栗色长发在海风中飞舞,浅棕色的面容张扬野性。
卫希颜识出正是前日在海边果身凰舞的女子,轻衣的妹妹。
那女子健美身躯在崖壁间如苍鹰掠过,霎眼间便立于卫希颜面前。
“我是傲忆!”
那女子抱胸一笑,身上是件宽松的袍子,腰间衽带随意系着,露出胸前大片浅棕色肌肤,也不待卫希颜招呼,长腿一伸便在她身边坐下。
卫希颜淡笑看她一眼,暗忖这女子的来意。
傲忆坐定后却突然眨眼一笑,右手一伸便扣向她腕脉。
卫希颜将她出手动作看得毫厘清晰,身体却闪避不得,遂淡淡一笑,安坐不动。♀
傲忆指尖搭上她腕际,黑漆乌亮的眉毛忽地一挑,笑嘻嘻道:“果然如此!”她一歪头看向卫希颜,“你的伤好不了
卫希颜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海风劲吹下眼皮子微耷,淡淡道:“何以见得?”
傲忆眼珠子一转,呲牙笑道:“轻衣姊姊未告诉你么?”
卫希颜心底疑惑,容色却仍是淡淡,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目光望向海天,神情懒懒淡淡的似无可关心。
傲忆见她兴致不高,故弄玄虚的心思便淡了,咯咯一笑直接道:“卫希颜,你知道你的伤势为何好不了么?”
“因为你体内有天雷余火,一日炼化不了,你的伤便被天火压着,无法痊愈
卫希颜自是清楚这道关节,白轻衣早前便说过,她留心的是傲忆后面之言。
傲忆笑道:“卫希颜,你体内虽有姊姊的凤凰真元,但毕竟是非你之物,无法调息,这天火炼化嘛,便如海水扑石,静待某一日浪击石穿吧,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是几年,说不准哟!”
卫希颜心中一沉,面色却仍是淡然不变。
傲忆看了她两眼,又摇头嗤声笑道:“可惜呀,轻衣姊姊伤愈却未回到九重天境,否则当可为你疗伤了
卫希颜淡漠神色微微动容,抬眸道:“轻衣伤势未全愈?”
傲忆耸耸肩,罕见地叹了口气,“天道岂是这么好走的!轻衣姊姊九重天境被破,便如铜镜裂痕,即便镶好,也有道痕线在!至于这道痕何时能消去无迹,或者十年八年,亦或者百八十年……谁知道呢……”
傲忆说到这忽然哼哼两声,撇唇道:“我真希望姊姊天道就此永远不复,让傲惜值得!”
卫希颜蓦地眉毛一扬,慢慢道:“你怎知傲惜便不值得!”
傲忆丰润红唇一扬,卫希颜以为她将出语反击时她却突然静默,浅棕色的眸子望向海面凝伫不动,一手掌心有节律般拍打石面,陷入沉思中。♀
良久,她咯咯一笑,扬眉轻松道:“是我着相了!是否值得,原不该他人评说!”
“你喜欢傲惜?”卫希颜见她笑语洒月兑,不由略略奇怪。
傲忆手掌击石,似是在和着节拍哼着某个不羁的调子,过得一阵停下哼唱,转过头来笑道:“卫希颜,我喜欢傲惜!这种喜欢就如喜欢世上一道极致的美好,期望它能绽放生命的亮丽鲜活!”
她单臂一撑,倏然跃起来面海站立,双臂张开做了个旋舞的动作,仰头笑道:“我伤痛傲惜,原是伤感这世间的一道极致美好未被姊姊珍视而夭折,但此时思来,这想法不过是我自个的伤感,或许对傲惜来讲,这般决绝的绚丽绽放便是他在这一尘世的完满终结
卫希颜闻言肃然,原以为这女子不过只是真性情,却原来对世事亦是看得洒月兑,当放即放,不由暗暗点头,对这女子重新忖量。
“卫希颜!”傲忆突然凑近她,唇角泛起诡笑,眨眼道,“你喜欢轻衣姊姊,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卫希颜忽然起身,冷冷看她一眼,转身飘下崖石,径直掠向白竹小楼。
傲忆被她陡然晾在一边,不由愣了一下,片刻气得叉腰大叫:“卫希颜,你等着!”
卫希颜掠回竹楼,灵觉告诉她白轻衣不在,于是腾身掠到竹楼阁顶的听空台,阖目冥坐。
时光静去,渐渐日落星起。
夜色下,竹林飒飒风响,海浪轻涛拍岸,风动不止,心潮起伏。
清凉似雪的淡香拂入,白衣轻然飘入竹榻听台,闲闲而坐,声音清和:“在等我?”
“嗯!”卫希颜低应一声,目光依然投向对面的竹林。
过得一阵,她方侧转身子,与白轻衣面面相对,目光直直看向她,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有力:“轻衣,你是否很早便知道,我喜欢你?”
白轻衣暗叹,容色却依然清透,微笑道:“听霞台后,我一直在等你。原以为还需等两三天,未料你今日便能面对
卫希颜身子一震,脑海里再度闪过听霞台陷进意识之海后看见的片断,心跳声剧烈。
“轻衣!”她低低道,声音不知不觉间竟紧张到颤抖:“什么时候?”
白轻衣眸光望向星空,轻叹道:“希颜,你在意识之海可是看到了甚么?”
卫希颜脸色一白,果然……果然那些片断是真的,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
她盘坐的身子不由一摇晃,一手按在白竹榻米上支撑。
白轻衣低叹一声,忽然轻飘飘一掌拍上她头顶百会穴。
顿时如醍醐灌顶,卫希颜似是一跤跌入曾被封闭的意海……零乱的花絮片片飞舞旋转,渐渐还原出昔日的真实。
※※※
那是宣和五年五月,卫希颜初抵京师的一个月后!
她低低一笑。眼前一片光影闪烁,从别庄养伤动情到元夜一吻定情,从百岗冬雪公开道情到大婚之夜的思恋见情,从幽州挥剑的摧心痛情到南北相隔的折磨思情,从**林晚的缠绵融情到临别一夜的悲郁离情……刻骨入髓,眼中心中唯得那一人的深刻炽烈,却原来,只是因了被种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低低讽笑,果然是情不知所起啊!
名可秀!
卫希颜心脉猛然间似全数碎裂成片,口一张,猛然喷出血去。
“若不相见,便不相恋。若不相知,便不相思
可秀!
卫希颜口中血不断涌出,直到眼前一片血红。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这样痛恨白轻衣!
“白轻衣,我真想杀了你!”
卫希颜已经失却了咬牙怒吼的力气,只是直直地坐在那里,低低笑着:“轻衣……你不该……不该再牵进她……我真想……真想杀了你……”
她一边笑一边咳血,“白轻衣……”猝然地,喷出一大口血,心口的血似乎被抽干了,星空变得发白……她笑着倒了下去。眼睛紧紧地,紧紧地阖闭。
就这样罢……就这样罢……从她始,也从她结……
此刻但得昏睡去,永生永世不复醒!
白轻衣接她入怀,清邃悠远的眸子浮现忧伤。
那日她在东阁醒来,卫希颜喜极呜咽之时,她便知封存禁制被破,卫希颜对她的感情已苏醒过来。
如此,唯得激她痛她,破而后立!
若是,破而不立,那便应了你那句话,天地同行!
希颜,鼎与炉,原是生命同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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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杭州府,一派宁和。
凤凰山上,万松翠竹掩映之中,一座碧墙碧瓦的山庄依山势而建,廊回阁绕,修竹丛立,清池涟涟,极是雅致秀丽。
山庄后院竹林内,两道纤长秀丽的人影携臂而行,笑语轻谈。
“秀姊姊,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姊姊伤势如何?”
左边的绯衣女子美眸含忧,绝美华丽的容颜将竹林清幽映透出几分瑰色。
“莫担心!”名可秀柔雅一笑,“希颜在天涯阁,不会有事她这般安慰着希汶,心中却陡生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
难道,出了甚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真是充满莫测呀,仙子摇身变为幕后**oss~~~某西头戴十层钢盔逃跑,被某三只pia飞
至于何谓炉鼎,名卫的感情到底是怎么的?下回再继续分解~~~
卫希颜同学为什么这么悲痛呢?原因种种呀?~~~卫希颜一掌pia飞某西
某西怒指:就为了你们几只的纠扯,老子国事都没顾上~~~管你们去死~~~~~~
d*^_^*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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