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栖云额角汗湿,鼻翼翕张,朱唇半启,却吸不进半丝空气,清雅如兰的面庞因窒闷憋得通红,几欲昏迷过去。
卫希颜忽然拎起她,扔到背上,清音撞入她耳:“抱紧!”
声音冰寒沉肃,何栖云知道前方有不妥,有些僵硬的手臂搂紧她颈,**环上她腰。
一直静立的卫希颜忽然动了,不但动了,而且动得很快。
何栖云说不清卫希颜的动作有多快,快如闪电?还是快如飞箭?她只觉眼睛还未眨下去,眼前便突然一暗,漆黑的、暗无天日的暗。
卫希颜冲入林中。
似有光影闪烁,劲风急啸,痛楚闷哼……似乎都在一瞬间发生,又似乎一瞬间已被那道疾如闪电的身形抛在后面……
惊风,如飚。
墨红丝袍如一道玄光,划入黑暗。
她双足踏空,身体衣袂未沾到树干树枝树叶分毫,也未接触地面半分,宽袖荡起,两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在黑黢黢的林中如流星莹光,幻化出至朴玄奥的结印。
不是剑招,不是剑式,是凤凰真元炼化的雷火剑意。
意在剑先、意在心先。
意比招快,意比心快。
卫希颜要的就是一个快字!缠斗每多一秒,危险就多一分。
密林内第一道伏击的雷沧缠金刀才扬起,剑意已破透咽喉;
这时第二关的雷泷拳头刚挥出,剑意刺穿他双手腕脉;
第三关雷沅霹雳神腿踢出一道空,墨红身影冲前数丈后,雷沅方觉巨痛钻骨,“扑扑”声响,被剑意切断的两只小腿折落在地;
雷泗大喝声起伏风枪刺出。
卫希颜不闪不避,疾冲身形如一线流光破入枪心,伏风枪被剑意剖成两半,卫希颜从剖裂中直穿过去,剑意不停,雷泗挡前的魁梧身躯被自中切开,快得鲜血尚未喷出,卫希颜已从他破开的两片身体之间冲了过去……
一冲冲出数丈外,雷泗出枪之时的那道大喝声才刚刚喝完——卫希颜已经冲到第五关的雷汀身前。
这时,第四关雷泗被剖切成两片的尸体“扑嗵”一声倒地。
剑意同时破入第五关雷汀寂灭掌;
卫希颜胸口也被雷汀掌风扫中,气血翻腾,疾如闪电的身形却仍未停滞,冲入第六关雷湘的**钩,月复上添了一道血口,“当啷”声中雷湘钩断震退。
卫希颜已冲到林子尽头。
快如电光石火,不过一个眨眼,惊雷堂杀手院水字部的六大高手或伤或残或死,竟未阻得卫希颜身形分毫。
卫希颜只差一线,便可冲出林子。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
如昆仑山峰最高处的那一捧雪,孤清高寒,苍远寂寞。
那一道寂寞剑光——
似从天边而来,无迹可寻。
卫希颜剑意击空。
她疾冲向前的身形猛然侧移,避开左胸要害。
那道清冷如雪的剑光贯入她右胸的刹那,她左指的剑意也破入对方心口。♀
眸子乍然对上那道清邃寂冷的眼神,卫希颜脑中蓦然闪过白轻衣清悠邃深的眸光,心中一柔,弹指而入的剑意就偏移了那女子的心脏一寸。
叹息一声中,身形已冲出林外。
“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惊鸿照影来!”
清柔中夹着怅然叹息的“来”字落入那女子耳中时,卫希颜背负何栖云已遁出到百丈之外,飘飞身影如流星般消失在薄透的晨光下。
***
何栖云闭合的眸子忽觉一明,似乎突然从阴黑的深渊地底跃出地面。
她惊喜下不由张开眸子。
晨光仍薄,两边峻山急速后退。
早间清冷的风贯入她口鼻,寒意入肺,她窒闷的胸口却舒怀一畅,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月兑险的喜悦溢上唇角。
笑意尚未到得唇边,她忽觉右手似有些湿黏,抬手一看,素指血色淋漓。
她心中一震。
“希颜,你受伤了?”螓首伸前探看。
卫希颜墨红丝袍右胸深色湿渍一片,何栖云右手再伸下一抹,那是血。
卫希颜的胸口和月复部,鲜血在渗出、淌出、流出。
何栖云惊慌、心痛,“希颜,停下,止血!”
她慌乱中不知如何才能阻住这血渗出、流出,只得以手掌按着,湿湿、热热、烫烫的血……从素白指间溢出,很快染尽了手指,红艳艳的触目惊心!
卫希颜痛得唇角微牵,未答话,疾驰身形也未停,奔掠向前,片刻不缓。
她不能开口,一开口就泄了那股元气。
她不能停下,一停下就会被惊雷堂赶上。
她方才疾冲速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七大高手伏击;一停,七人中未失去战斗力的四人就会追上——如被四人缠住,惊雷堂的后援就会赶上——甚至雷动赶至……
她不能停,一停,便再也逃不月兑!若以唐青衣论,或许未必能弃雷动偏向希颜,但以他对雷枫的深情,怎忍得妻子陷入伤心境地?为此,希颜若至唐门,唐青衣必得倾尽唐门之力维护希颜周全。
如此,看似危险之地反是安全之所!
但雷动、雷雨荼均是思虑周密之人,未必没有防备。三叔即便引开雷动,希颜西行之路也难得一片坦途……希颜,可会遇上惊雷堂高手?
是否,受伤?
她秀眉紧蹙,风过竹林飒飒不绝,心潮起伏翻涌难以平静。
院外传来轻微而熟悉的足音。
名可秀徐步向外走出。
希汶纤美身影行入,月色下华美眸子浮动着不安和抑郁。侍女云馨随在她身后,远远的看见名可秀身影,便微微欠身,候在当地。
“汶儿,大半夜的怎么不睡?”名可秀关心道。
“嫂嫂!”希汶华美高贵的容色似是苍白,“我梦见姊姊了!”
她蹙眉抚住胸口,如玉柔和的纤手在风中颤栗,“姊姊胸口流了好多血……嫂嫂,我好害怕……”
名可秀心口猛然一悸,微吸口气,笑道:“汶儿莫怕!你姊姊可是打败萧翊的天下第一宗师,有谁能伤得了她!”
她说话间姿容优雅、谈笑自若,那股淡定不乱的气度让希汶心神稍安。
安慰了一阵,名可秀送走希汶,眸子望向西南夜空,身子久久伫立不动。
希颜!
***
地底深处,一室冰山,寒气似有形,冻结眉心。
一袭白衣的绝美女子静卧于冰棺中,双目轻阖,唇边尚有一抹淡淡的悲伤笑容,眉目栩栩如生,似乎正在做梦,随时都会醒来。
冰棺后,一张冰床。
素袍散发的女子正沉睡不醒,清容秀美,面貌与棺中女子有五六分相似,浑身上下却了无生气,仿佛在睡去后再也无法醒来。
雷枫倚在冰床边,眸子失去灵动,一片黯淡,秀气的双眉紧蹙,喃喃道:“希颜,你快醒来吧!”
“姑姑,希颜会醒吗?还是一点呼吸都没有……”雷枫在冰室已守了十天十夜。
冰棺前静坐冥息的唐烈眸子睁开,静幽如海,目光在雷枫娇俏的身影上打了个转,复又阖上眼不语。
雷枫习惯了唐烈的不搭理,撑着脸自说自话:“姑姑,你说希颜闭去呼吸,以龟息之法疗伤,为何脸色还是这么白?还是一点生气都没有?”
她伸出手指轻戳卫希颜脸颊,苍白薄透的肤色在纤指戳弄下终于泛出粉色,雷枫欢喜不胜,“姑姑,有颜色了!”
唐烈唇角微撇,这枫丫头每天重复做这事也不嫌累。
雷枫一停手,卫希颜脸颊上的那点粉色很快消去,重归苍白,她黯然耷下眉。
“希颜……”
冰床上的人,仍然无知无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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