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8小说三月十五,共济女学在临安北外城立校。♀
这是第一所共济女学。
按照名可秀的设想,十年之内,要在南方各路都建起一所共济女学。
卫希颜道:“这个进度是否太保守了?”以她们握有的财富和实力,完全完全可以更快一些。
但名可秀并不急于求成,说:“女子兴学教育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比起男学有更多限制,须得稳健为宜,否则根基不牢,容易坍塌
名可秀说的根基包括几方面因素,其中最主要的,是指“社会经济基础”——这是卫希颜理解后下的定义。
共济女学是女子技学,而技学兴起的根基是工商业经济的发展,因此只有商品经济繁荣了,工场经济发展了,女子技学才有出路。
这和朱雀书院的定位是不一样的。
朱雀书院招收的是官富之女,教育方向和教育目标都不同于共济女学。这些官富之家的小娘子出嫁后都有自己的嫁妆产业,包括田庄、铺头、作坊,相当于农场、商铺、工场,她们将是产业的所有者和经营者,她们忧虑的是嫁妆产业的多少,而不是担忧肄业后没有“就业门路”。
但是,无论是拥有产业的官富之女,还是凭劳动技艺谋生的平民女子,她们都是处在同一个社会环境中,商业经济的繁荣和工场经济的兴起都必将对她们产生影响,只不过影响的层面和大小不同罢了。
名可秀曾道:“治政者最应读的书是《易》,……世间万物及道理,没有孤生者,总是互相影响而存,治世之道也是如此
卫希颜对此深表佩服——总之,她是无法从《易》中体悟到政治和经济道理的。
就在共济女学立校后的几日,卫希颜接到了军情司呈上来的一份情报,让她有些闲散的心态变得振奋起来。
情报于西夏馆司闻校尉:夏州都统李合达起兵反叛。
这个李合达是何许人也?——此人原名萧合达,是辽国人。
当年夏主李乾顺为了巩固和辽国的关系,两次遣使向辽国请婚,天祚帝便将宗室女耶律南仙封为成安公主,嫁给乾顺为后——率兵护送成安公主嫁到西夏的辽军都统就是萧合达。此人骁勇善战,又口才了起,是能文能武的人才,乾顺很看重他,封他为文思使。后来萧合达屡立战功,又升副都统,并被乾顺赐国姓,于是萧合达成了李合达。
之后在西夏与北宋的战争中,李合达率军击溃北宋名将刘法的兵马,并追击斩下刘法首级,因功升都统,镇守夏州,成为西夏数一数二的猛将,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孰料风云变色,女真人立国攻陷辽都,天祚帝溃逃漠北。夏主乾顺见金国势大,便转而投了金国,奉其为宗主国。然李合达心怀故国,便上书乾顺,奏请夏主以夏辽百年和好为重,出兵援助天祚帝,共御金国。
但乾顺洞悉金辽形势,天祚帝已无翻身实力,加之金国以天德州、云内州、东胜州拉拢夏国,乾顺岂肯出兵援助天祚帝?!
没了夏军搅和,逃到金夏边境的天祚帝很快被金军俘获杀死,成安公主抑郁而亡,李合达心中悲愤不已。没过多久,成安公主所出的太子也亡故了。李合达怀疑太子是被谋害而死,更加怀恨在心,但对夏主却表现出更加忠诚。
后来耶律大石联合阻卜部起兵复辽,李合达秘密派出心月复前往阴山联络。但那时复辽军正与金军打游击战,耶律大石的行踪更是诡密,之后遁入阴山隐匿,李合达的心月复无法联络上耶律大石,又不敢随意泄露身份,只得返回夏州禀报。……直到耶律大石率军攻下临潢府,李合达遣出的秘使才联络上了。
但此时耶律大石并不缺李合达那两万人马,况且夏州远在夏宋边境,距离千里之遥,即使起兵归辽,又能顺利带出多少人马?倒不如暗地里积兵积粮,以图后事。
于是,耶律大石派秘使同赴夏州,告诉李合达暗里筹谋,等待时机。
等到西夏与北廷签订了土地置换协议,耶律大石认为时机来了,秘密派出使臣到北廷凤翔府,游说雷动结盟攻夏,共分夏国领土。双方签订结盟协议,约定出兵日期。
到了夏国大德二年三月二十,即北廷建武十年、辽国兴元三年,李合达起兵反夏,复萧姓。起兵的声讨檄文说,夏主宠妃曹贤妃害死先皇后和先太子,乾顺包庇凶手,并立其子为太子,此为夏室灭杀辽室血脉之阴谋——起兵宣誓为成安公主和先太子报仇,复归辽国。
夏州驻有八千兵员,萧合达杀了不服他的一千多人,起兵时统共有二万兵马——多出的一万三千余人是萧合达这些年暗地里招募的流民和匪盗,还有从辽国过来的五千契丹精兵,经由宋境潜入夏州,被萧合达秘密安置在夏州。
由于萧合达筹划已久,加上有心算无心,起兵后立即掌控了夏州全境,并封锁烽火台和驿站,不让消息走漏,然后派出游骑实施突袭劫掠计划——掳掠银夏之地的堡寨。
银夏七州的军事防御主要面向横山以南的宋人,没想到自家后院突然起火,一时间失于防范,被夏州叛军掳掠了不少寨子。而且不少贫民奴隶在叛军“开仓放粮”的号召引.诱下,投奔归附了叛军。♀因此不到半月,萧合达就拉起了四万多人的队伍,公开打起“归辽义军”的旗号。
而这时,反叛消息才传到兴庆府。由于萧合达以前装得太恭顺,而且还故意暴露出贪财、抢掠民女这些把柄让人拿捏,夏主完全没想到他会起兵反叛,也因之雷霆震怒,连下三道银牌召兵令,命令石州祥佑军司和宥州嘉宁军司出兵平叛。
石州在夏州以东,宥州在夏州西南,两州军司的都统接到兴庆府发出的平叛王令后,各召集起一万五千马步军,攻打夏州。但萧合达料敌机先,提前在两路平叛军必经的半途上设伏突袭,大败平叛军,缴获器甲上千,生擒俘虏数百,又有牛马羊百头,一时士气大盛。
卫希颜接到军报后,立即召开枢府军事会议。
议事厅已经挂上了西夏舆图。
卫希颜细看舆图,在陕西以北、山西以西的黄河河套地区,由东至西,盘垣着银、石、夏、龙、宥、洪、盐七州,往西则有灵州与静州,再往西则是凉州,也就是西夏的西凉府——这数州之地,宛若一条长蛇,盘踞于宋夏边境,拱卫着西夏的都城兴庆府(今宁夏银川)。
这其中,分为两大核心地域:一为兴灵,一为银夏。
兴灵即都城兴庆府和灵州——西夏称为西平府(今宁夏灵武西南)。
银夏在兴灵以东,由东至西有银、石、夏、龙、宥、洪、盐七州。
从重要性来讲,兴灵是西夏的政治经济中心,银夏则仅次于兴灵——从军情司西夏馆分析的情报可知,银夏诸州每年上纳都城的财税占西夏年税收入的一半,银夏诸州提供的兵员也占西夏兵力三成以上。
北廷要灭西夏,当灭兴灵。但兴灵与宋境隔着五百里瀚海,宋军兵力难及——荒漠行军对粮道是最严峻的考验。而银夏七州则位于宋夏东部边境,其中银、洪、龙三州就在横山北面之下,从地理上看,距离北廷更近。所以,要攻西夏,必取银夏——要取银夏,必取横山。
已经升任为兵房知事的吕祉分析道:“横山延袤千里,七州之地多马宜稼,且有盐铁之利,人物劲悍善战——夏人步兵中的精锐号称步跋子,主要是横山蕃人组成——夏人恃以为生,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因此,夏人一旦失去横山,就失去了重要的聚兵就粮之地
西夏据有横山是从元昊之父李德明始。在这之前,西夏仅据有银、夏、宥等州,因为没有占据横山,与宋以平原为界,同宋对垒时,往往地处不利,而得横山之后,凭险而据,居高临下,便化劣势为优势,变被动为主动。
“由大宋观之,朝廷不夺横山,则兵取韦州,入沙漠之地,五百里乃至灵州,既无水草,又无人烟,未及觅敌,王师已困矣。夏人之来,虽也涉沙碛,乃在其境内,每予横山聚兵就粮,侵入宋境,必有所获,此夏人所以常获利
对宋朝来说,失去横山,西夏人居高临下,使宋沿边一些州县诸如郧、延、环、庆等均暴露在夏人眼皮底下,不得不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加强守御。同时,宋军攻打西夏也因失去横山而致攻取银夏艰难,不得不取韦州以攻灵州,越五百里瀚海,进入水草、人烟俱无的荒漠之地,一旦粮草接济不上,就只能不战自退了。
所以,大宋要谋西夏,必夺横山,取银夏之地。
如今银夏七州之中的夏州反叛,这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北廷会眼睁睁地袖手旁观吗?
众人目光瞬间透亮。
吕祉看了卫希颜一眼,继续道:“以兵房分析,不出四月,北廷必然出兵横山
座中交头接耳起来,人人神色中都带着几分兴奋。
卫希颜目光一过,两边俱静。她点了点头,肯定了吕祉的推断,“雷动预谋已久,如今时机已至,自然不会坐而视之
座中人多数不知内情,闻知“预谋已久”都心中一惊:难道萧合达反叛是雷动窜掇的?更或者,是北廷与辽国的合谋?
很快,这个揣测得到了证实。
四月十五,辽国向西夏宣战,起五万精锐,攻打西夏占据的北京路。
宣战理由是,夏主乾顺谋害成安公主及故太子仁爱,背叛宗主国,辽主兴师讨伐。
同日,北廷向西夏宣战。
宣战檄文道,西夏占据的土地向来是汉唐属地,而党项人据土为国,屡次兴兵侵犯中原,至大宋宣和元年,夏国臣服于宋,而后又兴兵侵地,实为叛乱无常、不服王化的贼虏;且阻住西域以外诸国朝贡之路,阻挠西方使者入朝觐见,而今王师兴兵,讨伐贼虏,收回中原属地,并惩贼虏侵掠之罪……
总之,宣战理由光明正大,占据了道义。事实上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中原王朝绝不允许关西之地有一个时刻觊觎自己的邻居,必须彻底打垮打趴。
北廷预谋已久,出兵神速,河东路二万禁军以晋宁军都指挥使徐徽宁为帅,突袭横山要隘弥陀洞。
弥陀洞隶属银州,因其西面山崖凿有大洞,内供弥陀佛像,故而名之。它是横山最东面的要隘,因此西夏神勇军司驻扎在此,有常戍兵员一万,另有随时可召集为兵的预丁三万——
西夏的兵制与辽金相近,都是举族为兵,地方上除了少数常备兵员外,其余多数都是平时不月兑离耕种、战时奉召为兵的丁壮,地方共设十二监军司,分别驻扎在重要的战略之地,如银夏之地有三个监军司,各有常戍兵员一万至二万不等,而随时可召令为兵的马步丁壮各有三万到五万,合起来兵力甚雄。
但神勇军的预丁还没来得及召集,堡垒就被宋军攻克。突袭的宋军似乎对弥陀洞的防御堡垒十分熟悉,二十名身手矫捷的敢战营尖兵攀山崖而下,从关隘侧后方袭击沿崖壁缒绳而下,进入堡寨内,夺下一段堡墙,配合攻打山隘的主力,拿下弥陀洞。
宋军取下这道隘口,便等于控制了横越横山的山道,主力越山而下,截住前来支援的神勇军。山道上,骑兵不宜作战,两边都是勇悍的步兵,宋军步兵对上横上步跋子,狭路相逢勇者胜,最终横山军败退,神勇军都统率七千残兵退守银州,并发召兵银牌,命各部落集兵结户,准备撤退。
宋军拿下神勇军驻地,就等于控制了横山东部通路,留一千人驻守弥陀洞关隘,山下堡垒再驻二千,其余一万六千人兵分两路,一路攻打银州城,一路攻打银州西面的石州。
银州(陕西米脂县)位于横山北面,其州城沿着无定河南岸的山崖,堑山而建,扼险冲而守,在弥陀洞驻地西南五十里。
宋军从南北两面夹攻银州城——北面是从弥陀洞下来的兵马,南面则是兵出绥德,从横山半山腰的米脂城攻下山去。
米脂城最初叫毕家寨,太宗时期宋军在横山北面的山阜半腰平坦处兴建,四周构筑土寨,并设置寨门、鹿砦,背倚小山,前呈陡壁,是宋军攻打银州城的桥头堡,后来更名叫米脂寨,其后又改称米脂城。宋夏军队几度争占,几易其主,宣和末年时西夏趁金人南侵抢战米脂城,雷动建朝打退金军后,腾出手来收拾西北边境,宋军又夺回了米脂城,占据了攻打银州的地利。
如今宋军南北夹攻银州,神勇军都统见势不妙,在宋军形成合围之前,撤走了全部兵马和银州城的丁壮,同时搬走全部粮草和军器,并在所有的井里投了毒,只留下一些老弱残兵和妇孺守城。
宋军拿下银州,相当于得了一座空城。但有了银州据地,兵马粮草便可从横山南面源源不断地输入,支撑银夏之战。
当兴庆府接到北廷的宣战檄文时,宋军已会合萧合达的归辽义军攻下石州。石州祥佑军司都统战亡,余部五千人逃往宥州。宋军留兵驻守石州,萧合达则率军退回夏州,整军待命。
西夏突然间面临着内部叛乱和两个大国的宣战,兴庆府朝廷闹哄成一团。尽管西夏在乾顺主政期间疆域数次扩大,其兴盛盖过夏国历代,但从兵力国力上来讲,仍然是小国——辽国虽然不复昔日强国雄风,但经过灭金战争淬炼下来的俱是精锐,与辽国势力最雄时的骑兵精锐可与相比;而北廷宋室虽然只及前宋朝疆土的一半,但其兵马比辽国更强,而国力也非西夏可比。更为糟糕的是,夏主乾顺已经是老弱之躯,其雄心锐气当然比不得雷氏父子。也怪不得兴庆府面临这种大变之际,朝廷上下有些惊惶失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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