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欢回到东跨院,第一件事便是将所有人都召集到她的房间。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季婉瑶本来还想开开玩笑,见她一脸严肃,也不敢随意玩闹了。
楚清欢看着小一等人,这几人皆长得眉清目秀,以小一最为年长,但也不过十六岁。
他与小三儿曾是宫里的太监,此时年岁不大,身量单薄些倒是不引人注意,再加上楚清欢要求他们保持男人正常的走姿,并且尽量少言,如需开口时声音要压沉,平时又很少出东跨院,因此并未有人起疑。
但今日那些宦官回府,尤其是为首那个总管,那眼睛尤其毒辣,在他面前恐怕隐瞒不住。
“你们几个都听好了。”她来回踱了几步,将那些宦官之事跟他们说了,神色端凝,“从现在起,小一两人不得再出东跨院一步,再紧要的事,也由其他人代办。还有,你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与皇宫有关的一切都要三缄其口,私下也不许,可明白了?”
“明白了。”小一等人暗暗心惊,都慎重地回答。
“清儿,这王府里怎么会有宦官?”季婉瑶疑惑地问。
“他们都是大邺皇宫里的太监,那总管以前在宫中近身伺候先皇帝,淮南王被罢黜到淮南不久,先皇帝便指派他们为淮南王料理王府事务。”楚清欢拿起一本书册,随意地翻了翻,“说是料理,实则监视更贴切。”
“先皇帝,那不是淮南王的大皇兄么?”季婉瑶在宫中几年,对各国都有大概的了解,“我曾听姐姐讲过,当年淮南王犯了错,被他的父皇废了太子之位,立大皇子为太子。次年,淮南王被送到淮南贫瘠之地,并终生不得回京。同年,他父皇驾崩,大皇子继位……这么说来,那位大皇子做皇帝不久,就派人过来了。”
楚清欢看她一眼:“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那是当然。”季婉瑶有些小小的得意,“只可惜那位皇帝只在位十年,后来患恶疾宾天,由其太子继位……说起来,如今那位皇帝虽为淮南王之侄,年岁倒比淮南王还长一岁呢。”
楚清欢缓缓合上书册,眸中若有所思,夏侯渊的过去还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哎,清儿,姐姐说这些事的时候,你不也在的嘛,不会全忘了吧?”季婉瑶咕哝,“你不是说你从未见过淮南王么?真不知道先帝那时候为何会答应淮南王的求亲,这么不受皇帝待见又处处被人监视的王爷,嫁了能有好日子过么……”
“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楚清欢虽也有疑惑,倒也不甚在意,“总之,你们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切不可露出痕迹让人起疑。”
小一等人连连点头,打开房门准备退下,刚抬头,却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关门。
“不要关!”楚清欢立即制止。
心中已瞬间有了数,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果然见到那总管带着一干宦官已进入东跨院,正径直朝这边走来。
此时避让已来不及,关门也反而引人怀疑,她当机立断:“你们站在一边候着,稍后有什么事都不可多嘴,尤其是你。”
被点了名的季婉瑶噘嘴:“我是那么多话的人么?”
话虽如此,但仍十分乖觉地与其他人退到旁边。
楚清欢大敞房门,大方地站在门口,等着对方走近。
“楚姑娘。”总管行至阶下,微微欠了欠身,刻薄的嘴唇保持着适当的弧线。
“万总管。”楚清欢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万总管双手搭于身前,朝身后使了个眼色,跟随其后的六名宦官走了上来,朝楚清欢一躬。
楚清欢冷眼看着,并未开口询问。
万总管笑意更加浓厚:“楚姑娘,以后这几个就跟在姑娘身后,听凭姑娘使唤了。”
“万总管,这是什么意思?”她淡淡说道,“小女子虽然家道中落,但仆从还是有几个的,万总管的心意我领了,这些人还请带回去吧。”
“楚姑娘多心了,咱家没有这个意思。”听到她的拒绝,万总管也无表现出不悦,表情更为和悦,“这些个以前在宫里头都是伺候娘娘的,比那些年轻丫头小子更细心周全些,王爷如此喜爱姑娘,姑娘若是被照顾得不好,咱家也不放心。”
“万总管多虑了。”楚清欢不客气地扬眉,“用生不如用熟。那些丫头小子虽不及这几位细心,但我已经习惯了他们服侍。况且,看着生人在我眼前晃荡,我会心情不爽利,这心情一不爽利,也就谈不上照顾得好不好,万总管你说是么?”
万总管连眉梢都没动一下,软白的脸上笑容保持不变,静默了一下,道:“楚姑娘既然这样说了,咱家再坚持就显得咱家不通世故了。不过,姑娘身体金贵,身边的人也不能太过毛躁……这样吧,姑娘若是信得过咱家,就把他们叫出来让咱家为姑娘过过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再不许,就有些说不过去。
楚清欢沉吟了一下,道:“万总管有心,他们此时都在我房内,万总管若是想见,便请进屋吧。”
“好好。”万总管抬起戴着祖母绿戒指的右手抚了抚梳得纹丝不乱的头发,在一名宦官的扶持下步上台阶。
楚清欢率先入内,指着里面垂手静立的一干人道:“那是家姐,其他几个便是服侍我们姐妹的下人,请万总管过眼。”
万总管扶着旁人的手背,苍老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其年龄不符的精光,从小五开始,一个一个仔细打量过去。
那姿态,让楚清欢想起她所知的大太监李莲英。
小一几人屏气凝神,低着头接受着他的审视。
季婉瑶却在这时“扑哧”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