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预计了两种可能:一种,我与季婉瑶同往,仇鹏便可省事,将我们一同解决。另一种,如果我未同去,便对季婉瑶单独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淹死在湖里,等我不放心赶到天水湖的时候,再对我下手,佟掌柜,我说的可对?”
仇鹏微张着嘴,对她如同亲眼所见般的分析已惊讶得不能言语。
“对于杏儿,你们也有两手准备:其一,她淹死于天水湖中,那是最好的结果。其二,她若命大,你们就将她杀了再抛入明光湖,做出畏罪自尽的假象。这样,就算别人有所怀疑,也只会把矛头指向李玉荷,而不是你,俞心。”楚清欢微微一哂,看着俞心,“聪明人反被聪明误,你在看到杏儿的尸首时所说的那句话,以及在李玉荷临死前所说的,反而暴露了你的心虚与欲盖弥彰,让我更加断定此事与你有关,由此再推断出你与胭脂铺的关系……今日,真相终究大白。”
所有的事情被分析得一清二楚,无一遗漏,俞心表面上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
“楚清欢,你好深的心机。”她抱着自己光果的身子,满是恨意地盯着楚清欢,身下还未消失的疼痛提醒着她今日所受的痛苦与耻辱,“你故意把我引到此处,让我失去了清白,不觉得手段太过卑劣了?”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不能把你引出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由你心里的鬼够不够大来决定。”楚清欢无声地嗤笑一声,“至于你的清白,你太抬举我,恐怕我还左右不了佟掌柜的意志。”
并不去看仇鹏难堪的脸色,她回到夏侯渊身边,淡淡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她是你的侧妃,我可以让你来处置。”
夏侯渊薄唇一勾,大方地袖手:“侧妃的身份我从来都未承认过,你大可不必顾及我。”
“是么?”楚清欢看他一眼,“你们大邺对于奸夫婬妇可有专门的律法?比如浸猪笼,坐马凳,或者五马分尸?”
“你对这个倒是了解得清楚?”他眸中浮起一抹笑意,“随你喜欢,都可。”
“王爷!”相隔不过十步左右的俞心凄然叫道。
夏侯渊眼眸一沉,笑意尽失。
“王爷,不念亲情念旧情。虽然在出宫之前皇上与皇后都曾私下命妾身关注王爷一切动向,但妾身从未对他们禀报过什么。”俞心面色戚然,象是悲从中来,“妾身八岁进宫那年,正好遇上王爷离宫,妾身在第一眼见到王爷的时候就心生喜欢,后来皇上把妾身指给了王爷,妾身曾为此高兴得日夜难眠,暗中发誓定要好好服侍王爷,绝不做背弃王爷之事……”
“你自称绝不背弃本王,却可以暗害本王的王妃?”夏侯渊冷冷打断她,“本王知道你向来心思深沉,但想不到你会歹毒至此。”
“那是因为妾身对王爷的爱太深,以至于……”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杀了他在意的人,你不觉得这种爱太过可怕?”夏侯渊眸光冷利,说得毫不留情,“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分,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但你错在不该动那样的心思,更不该把这份心思动到阿欢身上。”
“王爷……”
“不必再说。”夏侯渊拂袖转身,仿佛再不愿被这里的污秽沾染了自身,大步离去。
楚清欢亦走了出去,不管是哭得梨花带雨的俞心,还是沉默得象块石头一般的仇鹏,她都不想再看到。
“石坚,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
不过一个日夜,真相昭然,眼线尽除。
晚饭时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着,多数人都想不到最终的结果会是如此。
人性,在一切未明时,犹如水中探花,虚虚实实,往往在你以为触及实质时,它却从你指尖擦过,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朦胧幻象。
一旦剖开表面,将事实拉出来摆放在人们面前,才让人感觉到鲜血淋漓挖心透骨的痛。
“喝一杯?”楚清欢踩着木梯上了屋顶,将一个酒杯抛了出去。
夏侯渊伸手抄住:“好。”
琥珀色的酒液倾入杯中,在月光下闪动着银亮的光,声音清澈,响在寂静的夜。
清风,明月,酒香,对饮两人,人影成双,构成一副静谧绝美的剪影。
指尖的酒杯轻旋,夏侯渊微仰着头,望着天际比昨夜还要明亮的月色,语调平缓:“再过两日,黄甲军也该回京复旨了。”
楚清欢端着酒杯,轻抿一口:“你确定他们还有回京的机会?”
夏侯渊唇弧微牵,并未作答,只是望向城守府的方向,那边位置居高,依稀可见到高楼的灯光,想必城守顾庸正在大开宴席。
一时静默,两人静静喝酒,腥风血雨刚过,这难得的安宁能有一时便是一时。
半个时辰之后,楚清欢倒完酒壶里的最后一杯酒,饮尽,起身。
“阿欢。”夏侯渊在她身后站了起来。
她转身,近在咫尺的男子身披月光,神情隐在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唯见墨眉入鬓若飞。
她挑眉,正要说话,却毫无预兆地被一双长臂抱住,收紧,下一刻脸庞已贴上一个宽厚有力的胸膛。
味道干净,心跳有力,头顶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香,混着院中的草木香气,让人微熏。
同样的怀抱,相似的气息,她的记忆回到了昨晚,那时他与她纠缠于床榻,姿势暧昧,他的唇还轻落于她胸间……
她应该象昨晚那般推开他,但没有。
这个拥抱,她感觉不到任何旖旎,也感觉不到任何**,他只是用力而有分寸地拥着她,气息沉沉萦绕于她发际,带着让人心安的沉静,又有着让人压抑的沉默,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很厚重,再明亮皎洁的月光都穿不透。
久久,他才放开了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