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桶冷水从头浇到尾,苏云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过来,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这时,冷冰冰的两个字从前方不远处传来,“醒了?”
苏云本能地抬头望去。
不属于苏云的记忆在苏云抬头的瞬间如洪水泛滥一下子直灌入苏云的脑海,由不得苏云抗拒,清晰如同苏云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一刹那,苏云不由自主地月兑口质问道:“宁彧,你想干什么?”
“啪”!还提着水桶的侍卫立即一巴掌狠狠朝苏云打过去,恶声恶气道:“太子的名讳也是你乱叫的!”
苏云没防备,脸上霎时火辣辣的疼起来,清楚地提醒她并不是在做梦。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她死了,她记得百团大战取得了胜利。抗战一生,为此殒命,她不后悔,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后悔。若再来一次,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这一条路。可是,眼下这到底怎么回事?陌生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冲撞,可又如同她自己的一样,好像刹那间历经了另一种人生。是庄周梦蝶,她梦见自己死后成了宁国大臣苏户的大女儿,还是蝶梦庄周,宁国大臣的女儿梦见自己成了一名抗战人士,然后梦醒了,灵魂回归躯体,回到现实的当下?
“来人,将药给她灌下去。”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云顿时从两种记忆、两种人生经历中回过神来,只见一名侍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向她走来,也不知是什么药。
侍卫走近苏云后,弯腰挑起苏云的下颚,就将热气腾腾的药往苏云口中灌。
苏云急忙闪躲,双手一把推开侍卫手中的药碗。
侍卫一个没拿稳,碗中的药倒洒出来近半,悉数洒在苏云的手上。
滚烫的温度,药显然是刚刚煎好的!苏云被烫的手立即红肿起来,疼痛非常,心中一阵心惊,先不说这究竟是什么药,就这温度要是真被灌下去,恐怕她的喉咙也就毁了,以后别想再开口说话。
下一刻,先不管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摆月兑眼下的困局才是当务之急,苏云稳如泰山地质问,纤瘦的身躯威严自成,“宁彧,你干什么?要是让我父亲苏户知道……”
“你觉得他会知道吗?苏府大小姐跳崖自尽,苏府上下现在正办丧事,谁会知道你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黑色锦袍,头顶玉冠,高高在上坐着,如同操控生杀大权的阎王。
“是你,背后推我的那只手,是你?”两种人生记忆,从苏户大女儿的那一人生记忆中,苏云记得在“万佛寺”后山的悬崖上,她站在崖边往下看,想看看婢女发现的长在峭壁上的七色莲花,想叫人前来摘了回去给妹妹调养身体,可不想一只手突然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就整个人掉了下去。
“对,就是我,我让婢女推的。悬崖下面是寒潭,摔不死人,我一早派人等候在那里,你一掉下来就马上将你带来这里。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苏云这个人,苏云已跳崖自尽,尸骨无存。”容颜年轻俊美,音如天籁,波澜不起地阐述一个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有多好听就有多残忍,宁彧以俯瞰蝼蚁的神态俯瞰地上**的苏云。
“为什么?你想干什么?”依旧是质问的口吻,周身是与生俱来的威严。
她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了,宁彧从地上之人的镇定沉稳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中隐隐感觉到这一点,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你竟还问我为什么?苏云,三日前你对嫣儿所做的一切,我要你十倍、百倍奉还。”
从苏户大女儿的那一人生记忆中,苏云知道宁彧此刻口中说的“嫣儿”是苏户女儿苏云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苏嫣。三日前,苏嫣在自己住的院子中险些被一名乞丐玷污,没有人知道那名乞丐是怎么溜进苏府的,家丁们都没能抓住那名乞丐,苏户知道后立即重罚了府内的每一个下人,再加派了人手保护苏府,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而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第二天苏府上下开始流言四起,说乞丐是大小姐苏云趁所有人不留意的时候从后门偷偷放进去的,就为让乞丐玷污了苏嫣,报苏嫣夺未婚夫之仇。原本与太子宁彧定亲的人是苏云,可就在成亲前夕,太子宁彧竟突然前来苏府退亲,并紧接着下聘要娶苏嫣。苏云一下子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柄。苏嫣遭乞丐这一劫后,一天到晚不是想自尽就是拿着刀冲到苏云的房间要杀了苏云,苏护没有办法,只能让苏云先离开苏府到“万佛寺”住几天,顺便给苏嫣祈祈福。
“你也以为那个乞丐是我安排的?不,不是我,我岂会害我自己的妹妹!”苏云明白宁彧这么做的缘由后,冷静地解释,同时为宁彧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向她报复直皱眉,并且习惯性的指点道:“你不该听信流言,你该在事发后立即派人将事情的原委调查清楚,现在派人调查也不晚。”
“不是你?调查?”宁彧反问,说话的的语气阴晴难辨,站起身步下阶梯走向苏云。
一步、两步、三步……空气静得能听到脚步声!苏云听得出与看得出宁彧不屑她的话,感觉宁彧有些不理智,他不该这么感情用事。随即意识到自己还倒在地上,苏云平稳地站起身来。先前浇在她身上的水,拖在地上的衣摆处已经有些微微凝冰,天气非常寒冷。
而也就在这时,在苏云站起身时,苏云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在“斗兽场”。
从苏户大女儿的那一人生记忆中,苏云知道宁国上下自二十多年前开始,不兴蹴鞠,转兴斗兽,很多城内都兴建了“斗兽场”。此刻她所在的“斗兽场”,椭圆形的大场地,高约三四丈,同时容纳上千人观看不是问题,夕阳洒落在寸草不生的暗红色地面上,那地面上已不知浸透了多少野兽的血。正中央,一只原本关野兽的长方形大铁笼,此刻正关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些乞丐个个睁大了眼睛,双手握铁杆仰头往这边看来,似好奇这边发生的一切,又似想让人放他们出去,似在质问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把他们抓来这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日前你怎么对嫣儿的,今日我就怎么对你,加百倍。”就在苏云回头环视“斗兽场”的时候,宁彧已走到苏云的跟前,黑色的衣袍在夕阳西下的瑟瑟寒风中翻滚,低垂的黑眸冷光如剑。
苏云回视回去,面对面近距离的对视,眉间的褶皱加深……
宁彧高出苏云半个多头,对苏云依旧垂眸俯视之态,仿佛在他眼中众生不过蝼蚁,尤其是她苏云,“苏云,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嫣儿。你以为嫣儿出事了,我就会娶你?笑话!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宁彧也绝不会娶你!”
“我不喜欢与不理智的人说话,等你冷静下来,理智了再说,你让我走!”
“走?你觉得可能吗?苏云,今日我不杀你,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从今往后都生……不……如……死。”一字一顿,本就毫无温度可言的声音再历经寒风的洗礼,仿佛从十八层地狱传上来,“来人,将剩下的药给她灌下去。”
“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
苏云看着走近的侍卫,知道再与宁彧讲理也没有用,冷静地思忖该怎么月兑身。
这时,似乎看穿了苏云的意图,又或者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的宁彧,直接干脆利落的点了苏云的穴道,让苏云动荡不得。
这一举动发生得太快,苏云没躲过。
端着药碗的那名侍卫在苏云的动荡不得中,面无表情地掰开苏云的嘴,就将剩余的半碗媚药给苏云灌了下去。
媚药一灌,侍卫立即退下。
“这个女人,赏你们了,谁先碰完,谁就可以先离开,最后剩下的二十个人喂虎。”伴随着话,如出手点苏云的穴道般,宁彧解开苏云身上的穴道,并加之不轻不重一推,直接将苏云整个人给推了下去。
下面的那只长方形大铁笼,侍卫已打开笼门,里面已经被关押了整整两天的乞丐顿时如饿兽出笼,争先恐后地涌跑出来。
开笼门的那两名侍卫在开启笼门后迅速跃身接住被宁彧推下来的苏云,免得苏云摔死,再扔苏云在地上,直接转身就走,走到运送野兽进出的唯一出口处与一直守在那里的侍卫一起驱赶涌过来想逃出去的乞丐。
暗红色的地面,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苏云一阵恶心难受,连忙站起身来,三四丈高的石壁如铜墙铁壁,除唯一的出口外无路可逃。
涌向出口,只想逃生只想活命的乞丐,很快被出口处把守的侍卫给逼了回来。
这时,众人的头顶上方响起声音,侍卫重复宁彧的话,“这个女人,殿下赏你们了,谁先碰完,谁就可以先离开,最后剩下的二十个人喂虎。”
乞丐们面面相觑,目光随之转向场中央的苏云,他们不想死,他们要活,而这俨然是唯一的活路。
苏云仰头往上望去,只见说话的宁彧正拿着一条白色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刚刚推她肩膀的那只一手,一举一动优雅如画,高高在上无与伦比,同观斗兽般俯瞰场内即将发生的一切,挺拔高大的身躯与翻涌的黑色衣袍一大片阴影乌云盖顶般笼罩整个场地,笼罩场地中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