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镇口中的老四,自然正是尉迟家的四公子尉迟彪了。这自无艳房中出来的男子,竟不是别人,正是尉迟彪。
听见尉迟镇唤,尉迟彪转头看来,四目相对,四公子顿时笑了起来:“哥哥!”
尉迟镇如在梦中,正欲问尉迟彪为何在此,却见尉迟彪身后有个人儿探头出来,道:“我听到了大人的声儿……”
尉迟镇的眼睛睁得越发之大,手上一松,白雪色便跌在地上,自是有些痛的,只可惜她穴道被封,因此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
尉迟镇竟来不及跟弟弟见礼,直奔他身后那人而去,惊喜交加,叫道:“无艳?”
定睛细看,不是无艳又是何人?尉迟镇心花怒放,竟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将无艳抱住:“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身后尉迟彪跟兄长“久别重逢”,正欲张手扑过去,没想到尉迟镇身法敏捷快如闪电地竟拐过他,径直奔了无艳而去,尉迟彪目瞪口呆,手僵在半空,回头却见自己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于色的大哥竟紧紧地抱着无艳,一副不舍得放手之态。
尉迟彪的嘴半天才合上,惊讶之余无奈地挑眉,却看到地上的白雪色,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白雪色也算绝色佳丽,此刻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却仍是清醒的,睁着的双眸跟四爷的眼睛相对,顿时流露出恼羞成怒之色。
尉迟彪笑道:“咦,这个姐姐好美啊。”
白雪色一听,脸顿时红了,她以“名妓”的身份扬名晋中,见过没见过的都闻她风雅出众的大名,如今被尉迟镇丢布带一般扔在地上,任由尉迟彪看到如此糗态,自然羞怒不已。
且不说尉迟彪在打量白雪色,那边尉迟镇如失而复得般抱紧无艳,良久才低头细打量她:“无恙么?”将无艳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生怕她哪里有什么不妥。
无艳在里头的时候听到尉迟镇声音,还怕是自己听错,如今见尉迟镇果真出现眼前,也是喜出望外,又见他十分担心自己,无艳便抬手,摆来摆去给尉迟镇看,边笑道:“我好端端地,大人担心什么?”
尉迟镇见她顽皮张手,心安之余,却又有种惊悸之意,忙将无艳的手腕握住,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儿,回头看着那两个倒地的随从跟白雪色,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计九幽又来找你麻烦了,莫非……不曾来么?”
无艳抓抓头,道:“来是来过啦,不过给我赶跑了。”
尉迟镇一听这话,越发震惊,问道:“什么?”
这会儿四爷尉迟彪也回过头来,笑嘻嘻道:“当然还有我的一点功劳,那女子本是要纠缠的,看我出现,就吓跑了。”
无艳捂嘴笑道:“才不是,她是惊心之余,把你错看成大人,以为大人回来才跑的。”
尉迟彪叫苦道:“我本想在哥哥面前卖个功劳的,姐姐怎么给我戳破了?”
尉迟镇抬手在尉迟彪后脑勺上轻轻打了一下:“多大了还没正经,你怎么来这儿了?回头再跟我说,现在仔细说说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尉迟彪抱着头笑道:“哥哥该问无艳姐姐,我来的时候,只也看到地上两个人躺着,后来就看到那女子夺路而逃了……对了,差点忘了。”
尉迟彪说罢,便跑到那倒地的两名随从身侧,将手中的瓷瓶打开,分别在两人鼻端晃了晃,片刻,两人先后打了个喷嚏,便爬起身来,忽然见尉迟镇就在身侧,两人各自吃惊,忙行礼。
这会儿尉迟彪便跑到无艳身边,对无艳小声道:“无艳姐姐,这小瓶里是何东西,如此厉害,送我吧?”
无艳还未回答,尉迟镇横他一眼,尉迟彪一哆嗦:“好好,我什么也没说。”便乖乖把瓷瓶双手奉还。
尉迟镇很是惊奇,不知无艳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化险为夷,当下便问两名随从。
随从惶恐之余,满面愧疚道:“小人等本奉命守在姑娘房外,不知哪里来得一阵香气,令人来不及反应便不省人事,请大人降罪。”
尉迟镇道:“人无事便好,你们下去歇息吧。”
两名随从退下后,尉迟镇吩咐尉迟彪将白雪色弄进房间,便先跟无艳入内,他始终放心不下,便又问事情的经过,无颜见见他惶惑不解,便将计九幽来犯之事简单交代。
正如白雪色所说,她是来“声东击西”的,负责引开尉迟镇注意力,当然,在她们的计划中,最好是要放倒尉迟镇的。
尉迟镇在酒楼上跟军官们觥筹交错之时,客栈中,无艳洗漱过后,便在灯下翻看医书,留心看一些古怪的解毒医理方子,看能用与否,正有些困倦,便听得外头“咕咚”两声,仿佛有什么倒下。
无艳正要起身查看,鼻端忽地嗅到一股很淡的香气,无艳整日跟药草之类打交道,鼻子是再灵敏不过的,当下便知道不好,她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又急忙吞了一颗药丸,这片刻之间,房门已经给打开,一道熟悉的窈窕人影出现眼前,咯咯笑道:“小妹子,我们又见面了。”
无艳见正是在长安见过的计九幽,她倒是不慌,反而有些高兴:“是你!”
计九幽见无艳不曾倒头晕了,更不曾惶恐害怕,反而面露喜色似的,她心中诧异,便飞了个媚眼,娇笑道:“不错,你是想姐姐我了么?”
无艳道:“把断离的解药给我!”
计九幽啧啧数声,缓步向前,她知道无艳武功只是稀松平常,只要尉迟镇不在身边,便不足畏惧,因此很是从容,好整以暇地在桌边坐了,便看无艳:“我以为你是想姐姐了,却不料,仍是为了你那情郎着想……”
无艳道:“什么情郎,你快点把解药给我,不然的话,我对你不客气啦。”
计九幽掩口而笑,笑的前仰后合,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我还是头一次见人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呢……”
无艳气鼓鼓地瞪着她,计九幽收敛笑意,擦擦眼角泪光,叹道:“那碍眼的尉迟镇不在,让人安心了许多,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若不是他,我早就将你……又怎会千里迢迢跟到这里……”
无艳惊道:“啊?你一路都跟着我们?”
计九幽哼道:“若不是尉迟镇奸猾,防的滴水不漏,又跟你寸步不离,让我毫无下手的机会,我又何必如此……不过话说回来,他身上的断离还没发作么?啧,这人虽然可恨,倒的确是个正直的君子。”
计九幽说到最后一句,面上露出几分奇异笑意,似在沉思什么,她扫了无艳一眼,忽地叹道:“唉,未尝不是因为你太丑的缘故。”
无艳正听她说到“断离”,才想问,忽然见她转移话题,便道:“你这是何意?大人的毒跟我长得丑不丑有何关系?我再说一句,快点给我解药!”
计九幽道:“解药我倒是有一颗,不过你真的想给尉迟镇么?我怕现在已经晚啦。”
无艳一惊:“什么意思?”
计九幽吃吃笑道:“你可知道尉迟镇今晚是去做什么?那些当兵的男人聚在一块儿,难道能干吃酒?自然是风流快活……”
无艳迷惑道:“你在胡说什么?”
计九幽见她全然不懂,便一笑,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小妹子,你是乖乖地跟我走一趟呢,还是要我动手?”
无艳道:“跟你走一趟?去哪里?”
计九幽道:“我只是奉命行事,想要带你回去见堂主的,你若乖乖地束手就擒,姐姐我就不让你吃皮肉之苦。”
无艳道:“我为何要去见你什么劳什子堂主?”
计九幽见她毫无畏惧,便哼了声,起身逼近一步,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啦……上回尉迟镇伤了我的仇,我可还记着呢!”
无艳见她逼近,便露出害怕之色:“咦,你想干什么?难道、难道你要打我?”
计九幽见她眸色闪烁,仿佛受惊似的,又听这等天真言语,心情越发大好,哈哈笑道:“我说过,只要你……”
计九幽张嘴大笑之余,忽地觉得舌尖微苦,她一惊之下,闭嘴收声,睁大眼睛看向无艳,却见无艳的手正从她面前缓缓收回,小丫头面上又恢复原先那种不慌不忙之色。
计九幽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好预感,同时觉得舌尖有些发麻,她狐疑不定道:“你……”
无艳拍拍手,道:“从上回你跑走后,我就一直在想假如再遇上的话该怎么对付你啦,这会儿你是不是觉得舌头麻了?这种药会很快让你整个人都僵住,嘻嘻。”
计九幽双眸圆睁,简直不敢相信,她行走江湖多年,以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著称,却没想到竟会栽倒在一个武功不如自己,年纪更小过自己……看来更是极好对付的小丫头手里。
计九幽大惊之余复大怒,她之前在长安没有得手,已经颜面扫地,幸好有个尉迟镇当借口,如今事先把尉迟镇调开,本以为无艳是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复又栽了个大跟头,只怕回去也难以交差。
计九幽大怒之下,生出一股狠辣劲儿来,趁着力气尚在,牙关紧咬,便在舌尖上狠狠地咬了口,顿时喷出一口血来。
无艳倒是没想到计九幽竟能如此的,一惊之下,便往后一跳,道:“你若现在把断离的解药给我,我便给你解药,放你离开。”
计九幽气道:“臭丫头!你想也别想!”趁着此刻清醒,便向着无艳扑了过来,无艳掏出银针,叫道:“你再过来我就真不客气啦!”
计九幽正要拼了两败俱伤也要拿下无艳,却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起,她心中一怔,目光转动间,却见房门处有道魁梧身形隐现,计九幽倒吸一口冷气:“尉迟镇?!”
计九幽中了无艳的道儿,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跟不凡的武功根底撑住,然而一眼之下,误以为回来的是尉迟镇,她是十分忌惮尉迟镇的,当下心头一凉,想道:“白雪色那丫头难道失手了?可恨!”
计九幽心念转动瞬间,知道此刻不逃,等尉迟镇进来之后再走也就难了,当下恨恨看了无艳一眼:“你等着!”纵身往旁边窗户上跃去,整个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尉迟镇听了无艳一番讲述,那高高悬起的心才放下,望着无艳亮晶晶的脸,他忍不住伸手模过去,笑道:“小无艳,你竟这么能干!”
无艳道:“上回是我没事先防备,才害得大人中了毒,这番我怎么能再犯旧错呢?”
尉迟彪听见了,便忙凑上前来:“什么,哥哥中毒了?”
无艳趁机便起身去打量地上的白雪色,好奇问道:“这也是修罗堂的人么?”
尉迟镇将尉迟彪的手一按:“不碍事。”又对无艳道:“不错,她是跟计九幽一伙儿的。”
无艳眼前一亮:“那不知她是否知道断离的解药。”
尉迟彪狐疑不定,有些担忧。尉迟镇咳嗽了声,起身到白雪色身边,便解开她的穴道。
白雪色喉头一梗,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能出声了,便叫道:“你身上带着的香囊也是这丫头给的?”
尉迟镇一怔,在怀中一模,模出一个略显粗糙的“香囊”,里头药气淡淡,正是无艳之前给他的,尉迟镇只以为小丫头一片心意,便一直照她嘱咐贴身放着。
尉迟镇便道:“怎么?”
白雪色十分恼怒:“怪不得我的迷魂香不起效用……该死的臭丫头!”
尉迟镇哑然失笑,才明白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香囊竟有如此大的效用,便笑吟吟地看着无艳,道:“丫头,你可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啦。”
无艳被他夸奖,竟有些面热:“这个没什么啦!”
尉迟彪在旁听到这里,从两人言语之间听出端倪,当下不失时机凑过来,便跟无艳道:“无艳姐姐,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呗?”